第一百七十一章 手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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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洋發燒了。

  冷汗沁透了保暖衣,臉色冒著不正常的紅。

  李大輕輕搖了搖他,王洋迷迷糊糊睜開條眼縫,又閉上了,看上去不甚清醒。

  李大又摸了摸他的額頭,挺燙。

  找出支電子溫度計,一量體溫,果不其然,三十八度六。

  他晃了晃王洋,等王洋困難地睜開血絲密布的眼睛,他說:「你發燒了,你家有沒有退燒藥,我去拿。」

  王洋眼神像小孩兒似的懵懂,好像沒聽懂李大的話似的。

  李大嘖了一聲,又用力晃了晃他。

  王洋皺了皺眉,小動物似的輕輕嚀了一聲,許是因為生病,聲音沙啞發顫之餘,更顯得極為委屈,明明是難受的悶哼,聽著卻更像是撒嬌。

  李大被他這聲音莫名鬧得心口一顫。

  李大看到他把腦袋又塞到被子裡了,擰著眉頭,有些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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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奈之下,他在王洋家客廳里翻找了一會兒,沒找見藥箱,只能去樓下的24小時藥店買了兩盒常用的退燒藥,泡了顆粒,餵到王洋嘴邊,沉沉道:「張嘴,喝了。」

  王洋估計是渴了,沒等李大多說,他就下意識張開嘴,含住了碗邊。

  藥液順著碗邊淌入王洋口中。

  一碗藥下了王洋的肚,李大這才鬆了口氣。

  把碗放在一邊,他看著王洋濕淋淋的衣服,本想叫醒王洋,讓他自己換一套。

  可瞧見王洋這迷迷糊糊困得睜不開眼的模樣,他嘆了一口,起身走到臥室的衣櫃旁,拉開衣櫃櫃門,從裡頭隨意挑了一套寬鬆的,放在床上。

  他把王洋從被窩裡強拖出來,冷著臉,先褪掉了王洋的褲子。

  褲子一褪下,大腿上密布著的傷痕露了出來。

  李大著意看了兩眼,發現這些傷痕有新有舊,最淺的一道,如今只剩了條淡紅和邊緣細小凹凸的增生。最深的是大腿內側的燙傷,看著還挺紅,有些嚇人。

  李大想,這得是玩兒得多瘋狂才能鬧出這麼多痕跡。

  脫了王洋的上衣,李大眼睛陡然瞪得更大了。

  如果說腿上那些傷只是讓李大覺得訝然,那麼上身這些斑駁的傷痕,足以讓李大緩不過勁,震在當場。

  王洋的胸口,靠近脖子的皮膚,腰部,背部,紅紅紫紫,密密麻麻。

  那些傷口形狀迥異,有的看著長長一條,像是鞭子抽的,有的是深深的紅點,也不知是蠟油還是菸頭燙出的,除此之外,抓傷、咬傷、刺傷以及撞擊後的淤腫,更是布了一大片。

  李大呼吸窒住了。

  他之前還以為,王洋這是自己濫交,或是有什麼被虐待的癖好。

  可如今看到上身這更恐怖的一片,他才明白過來。

  沒人會用自己的命來玩兒這種遊戲,這絕對是被虐待後留下的。

  李大心口霎時間不受控制地揪了一下。

  下午,王洋傷了腿,他把王洋放到腿上給他按揉的時候都覺得,這人實在是太瘦太弱小,他甚至都不太敢用力,怕一不小心就給揉壞了,輕碰一下,就足夠王洋臉色煞白,痛得近乎哭叫。

  這身上大面積的傷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分明是長久虐待後留下的。

  稍稍用力就能讓他那麼疼,那麼這麼多的傷,下手的人,該有多不遺餘力地把他往死里玩弄,該有多殘暴多瘋狂地施展暴行,李大覺得自己沒法想像。

  他想得出神的時候,王洋不舒服地動了兩下。

  李大回過神來,還沒說話,就聽見王洋迷迷糊糊地開口,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麼,聲音裡帶了深邃的恐懼:「爸爸,我是狗,我是狗……」

  李大快速替王洋套上乾爽的衣服,把他放回床上。

  王洋還是不安分,手無意地攥緊了被子,瘦得下巴發尖的小臉稍稍揚起,如同窒息之人在竭力掙扎求生,語調中帶上了哭腔:「讓我死了吧,好疼啊,好疼啊……」

  李大緊張地咽了咽,伸手壓住王洋抖動的身體。

  王洋下意識拽住李大的手,好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一般,身子一點一點地靠了過來。李大也沒辦法,只能任由他蜷縮到自己身邊,抓住了自己的衣服。

  李大有些不合時宜地想到了個畫面。

  他以前看動物世界的時候,就看到壯碩的雄獅屈撐著前腿,威風凜凜地四處掃視。而懵懂無知,體型嬌小的小獅子,就蜷成軟軟小小的一團,鑽在雄獅溫暖的懷裡,睡得香甜。

  倒是和現在有些相似。

  等王洋停了囈語,整個人也安分下來了,李大這才呼出口氣,把人輕輕塞回被子裡,給他掖好了被子。

  坐在床邊看了會兒,李大站起身,把王洋的包放到臥室的一張小書桌旁。

  他正要走的時候,視線卻被書桌上攤開的一本小手帳給吸引住了。

  李大微俯下身,扭頭看了床上安睡的王洋一眼,還是猶豫著把那本手帳拿了起來,放在眼前看。

  這本手帳,上面寫了王洋他自己要做的事和一些心情感受,就相當於是備忘錄和日記本了。

  李大隨意翻到一頁,那是好幾個月前了,那時候楊嘉立還沒被綁架。

  這頁上,簡單地寫著什麼時候吃了飯,什麼時候要洗澡。

  除此之外,最下邊還有三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李大眯緊了眼睛,仔細一看。

  「今天比昨天更疼了,又哭了,懲罰就是多被玩了半小時,又流血了。」

  「現在每一天都很想死,雖然活著,連狗都不如。」

  「唯一覺得欣慰的事情就是媽媽已經走了。要是她還活著,看見我被虐打成這樣,媽媽該有多心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