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路過許多城市,第一次乘坐飛行船在天空旅行的玲奈,最喜歡的就是站在甲板上俯視地面,雖然狂風猛烈了些。她極好的視力能夠看到地面中慢慢移動的人,他們像是螞蟻一樣小,一些大翅膀的鳥兒喜歡跟在飛船後面和側面,玲奈覺得自己伸手就能碰到它們。
這著實有趣。
然而就在此時,她看到了地面中出現了兩行黑壓壓的長線,仔細一看,發現是整齊的軍隊。看到那長長的隊伍,玲奈才意識戰爭並不是謠言。
「那是我們伊卡帝國的軍隊,只有兩萬人,本來我也會在其中。」
忽然身後傳來了凱特的聲音,他站在玲奈的身後,穩如泰山。
玲奈轉過身,凱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但後者像是黃鱔一樣,輕易地抽開了。
凱特有些詫異,他沒預料到對方會把手縮回去,或許是因為自己沒有用力吧。
這些年他刻苦訓練,在師傅銀騎士齊格的教導下,他已經是個出色的戰士,雖然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但至少他已經有接近漆黑冒險者的實力。男性的力量普遍比女性要強,所以他已經不是那個打不過玲奈的小男孩,他應該保護玲奈。
「這裡很危險,你可能會被吹下船。」
凱特連忙說道,為了掩飾尷尬,他把手背在身後。
「不用擔心我,我去過比這更危險的地方,你看我現在不是依然活得好好的嗎。」
玲奈說道。
凱特皺了下眉,不悅地說:「不管你去過多少危險的地方,也不該讓自己深陷危險之中,快跟我回船艙里去吧。」
「我想在這待一會,裡面讓我感到沉悶,我想喘口氣。」
喘口氣,急速的風讓人難以呼吸,至少凱特感到呼吸不順暢。
「別做這種危險的事情了,快回來好嗎,不要像以前那樣任性了。」
凱特大喊道,他好像生氣了。
玲奈沉默了一下,她以前很任性麼?
當被人提及自己的缺點時,玲奈先是愣了一會,隨後思考自己是否真的任性。仔細想想,她好像真是如此。
「那好吧,我們進去吧。」
玲奈不再爭執,她決定不那麼任性,她回過頭,告別了美景,朝著沉悶的船艙走去。
鐵門關上,外面的風聲像是被隔絕了一樣,裡面聽不到一點聲音。
「我們快回到故鄉了,在我師傅的幫助下,我們找到了你的家,不過……」
或許是因為歉意,凱特的聲音溫柔了許多。
「不過怎麼了?」
「你可能會失望,不過我相信你回到那裡,一切都就會回想起來的。」
他怎麼這麼愛賣關子。
玲奈心裡納悶道。
……
在拖了三天的地後,玲奈總算是回到了伊卡帝國,那個凱特所說的,她的故鄉。
但奇怪的是,回到這裡的玲奈沒有一點回家的感覺,她依舊覺得這裡是那麼的陌生。
恰好飛船降落的城鎮就是他們的目的地,凱特為她請了兩天的假期,帶她回去看看,看看能否回憶起以前的事情。
他們去的第一個地方,就是以前工作街道,根據凱特所說,這裡並沒有多少變化,玲奈走在街道上,凱特一邊說,一邊指著街道,述說著當時他們上下班一起回家的情景,她陷入了沉思,或許是因為旅行了太久的時間,她對這種安定的生活有種朦朧的感覺。
沿著街道,經過小食街,凱特為她買了一些以前吃過的食物,玲奈不記得自己是否吃過這種食物。
然後就是這裡的冒險者工會,他說就在玲奈當年離開的那一年,工會發生了一件大事,鬧得整座建築都塌了,城市也受到了大面積的破壞,但好在銀騎士和一眾冒險者的努力下,擊敗了敵人。
看著兩人經過,此時一個坐在工會門口的老伯忽然放下了報紙,眯著眼睛看著二人。
下一站就是玲奈的家,沿著寬廣的道路走到郊區,那裡有農田的影子,但是不多,旁邊就是一個大森林。來往的人沒有一個認識玲奈,這讓她有些懷疑自己是否在這居住過。
這邊的房子非常的怪異,用石頭堆成,看上去像是一個個凹凸不平的小球,煙囪上還冒著煙,說明裡面是能夠住人的。
最後他帶著玲奈來到了一個廢墟前,那裡有燒黑的石頭,並被雜草所掩蓋。
「這裡就是我家?」
玲奈困惑道。
「嗯……在你們離開的那一天,你們把屋子燒掉了,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什麼東西都燒掉了。」
卡特淡淡地說道。
燒掉了。
玲奈看著廢墟,心中感到有些可惜,或許離開的時候,她沒有想過要回來吧。
然而就在她嘆氣的時候,忽然她感覺到腦袋劇痛,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腦袋裡鑽出來一樣。
「啊!」
聽到玲奈一聲慘叫,凱特回頭一看,發現她倒在地上,且面色慘白。
「玲奈?!玲奈你怎麼了?不要嚇我啊,你怎麼了?能見到我說話嗎?玲奈!」
凱特的聲音越來越遠,玲奈覺得自己好像被吸入了一個漩渦之中,那股力量無比強大。
「媽媽,我們要住在這裡嗎?」
稚嫩的聲喚醒了玲奈,她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身處一個讓人感到混亂的地方,這裡讓人分不清上下左右,全是一幅幅會動的圖畫,而且密密麻麻,沾滿了她的視野。
「嗯,你看這圓圓的房子,是不是很可愛呀。快去看看裡面是怎麼樣的,說不定有小矮人呢。」
「嗯!我去看看!」
一個聲音引起了玲奈的注意,她猛然地回過頭,從身後的圖畫中看到了一個讓無比懷念的人。而且她看到了自己,那一頭金色頭髮的她,她完全不記得自己有這樣的一段記憶。
「媽媽?」
玲奈看著圖畫裡的人,她和自己一樣有著一頭白色的頭髮,不同的是她的臉,那慈祥而滄桑的臉,玲奈的眼睛瞬間濕潤了。
「咳咳!」
就在年幼的自己興沖沖地跑進屋子裡時,她低聲咳嗽了起來,攤開手掌,卻發現手掌中滿是鮮血。
這深深刺痛了玲奈的心臟,然而就在她伸出手,想要觸及畫面中的人時,一股力量拖拽著她,朝外離去。
「不!等等!等一下!」
玲奈驚喊,但她只能看著那些圖畫離她遠去,飛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她看著一幅幅圖畫,裡面只有簡短的片段。
「哈哈!」
一開始是歡笑聲,她在田地里歡聲跳舞,她梳了一條小小的辮子,母親在一旁拿著鋤頭,地里是剛剛冒出來,仍是綠油油的作物。
隨後是吃飯的場景,在河邊洗衣服的場景,畫面里的她一直有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然而不知何時,畫風一變。
「魔女!!」
「魔女的女兒!」
在一個陰天裡,她看到了年幼的自己,被周圍的孩子扔石頭驅趕。暗蒙蒙的天色中,有許多烏鴉在飛,而她抱著頭,在石頭圍欄的小路上狂奔,好像在逃離著什麼。
是家。
「媽媽」
她看到年幼的自己怯怯地推開家門,裡面點著一根蠟黃的蠟燭,桌子上是一盤讓人沒有食慾的飯菜。
光線的照射下,她看到了瘦骨嶙峋,極為虛弱的母親。她伸出手,眼神依舊溫柔,她撫摸著年幼的自己,輕聲說了什麼。
她沒聽見,為什麼!
「啊!!啊!!」
玲奈呼喊著,想要爬回去,想要知道母親到底說了什麼。
但是她做不到,那股力量拖拽著她,她無法停留。
那幅畫面深深印在了玲奈的腦海中,隨後畫面越來越暗淡,陌生的大人闖進了她的房間,她躲在角落,透過影子看著他們將被子抬了出去,她看到了被子的廢墟中,有白色的頭髮。
她的臉白得可怕,有人朝她走了過來,她像是瘋了一樣,張開嘴巴咬了過去。
那個景色就連玲奈自己也被嚇到了,她想像不到自己居然……曾經是那樣。
她心裡難受至極,她不想再繼續看想去,可她依舊睜著眼睛。
大人們離開,他們用異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小小的她獨自居住在小房子裡,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消瘦、頭髮也越來越髒,衣服也是,她甚至能夠聞到那股難聞的臭味。
她的眼睛布滿血絲,在大街上、在路邊遊蕩,有時候有人給她一點吃的,有時候別人拿著掃把。
看著自己越來越憔悴,玲奈感到一絲絕望。
她看到小小的自己,躲在房間裡,拿著撿來的石頭,日復一日地在房間裡畫著什麼。
那是一個可怕的圖案,看起來像是魔法陣,可是歪歪扭扭,有些不一樣,看起來也不像是什麼好的魔法陣,難道是……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難道年幼的自己,想要……
復活母親?
但她很快便發現,自己完全不了解自己,因為她聽到了年幼的自己,說出了瘮人的話。
在月圓之夜,她跪在魔法陣前,背後冒出了無比暗沉的東西。
「最強最壞的惡魔大人!我求求你,幫我毀滅這個世界!」
玲奈看到了一個怪異的東西,那東西不屬於這個世界,她魔法生效了,更可怕的是,她居然說過這句話。
就在她看到那個怪異的東西中,忽然吐出一個人的時候,一切都遠離她而去。
「不!!」
所有的畫面都匯聚在一個黑點中,隨後世界恢復了原貌,她回來了。
滿頭大汗的玲奈從地上爬起,她扭頭一看,發現滿是傷痕的凱特,此時正守在自己面前,周圍全是昆蟲一樣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