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聞的硝煙瀰漫了半個城市,城牆一片狼藉,他們疲憊無比,癱坐在地上,甚至不知道身旁的同伴是死是活,疲憊讓人不想動彈,事實上死在戰鬥中的人並不多,甚至比對方要少,但因為太陽下山而快速降溫導致凍死的人數,是戰死的數倍。
敵人的進攻停止了,鷹團士兵死守了一個下午,在太陽下山前,敵人退縮了,他們勝利了,但沒有人高興得起來。
指揮官喊啞了嗓子,他不是將軍,只是一個副手,將軍已經死了,被一個可怕的怪胎少年殺死,現在他有些羨慕那個在戰爭開始前就被殺死的將軍。
帝國軍有特別的武器,他們有能力燒穿半米厚的大鐵門,魔法能夠做到,理論上可以,畢竟記錄上最厲害的火焰魔法可以把任何東西燒沒。
可是那樣的魔法,卡利斯帝國並沒有掌握才對,可事實擺在眼前,他們破壞了城門,擊潰了士兵們心裡的一道防線。
大門的缺口暫時被堵住了,士兵們把能搬到的東西都堵了上去,魔法師再用水和一些渾濁的物質將其凍成岩石一樣的冰塊。
每一個人都累了,而且都很冷,軍中士氣非常的低迷,無數人的沉默讓氣氛變得沉重無比。
……
傷員一個個被抬了回來,帝國軍也付出了不少的代價,不過幸運的是,營地里的鍋都沒事,他們一回來就能喝上滾燙的濃湯。
「慢點,小心燙。」
就在此時,軍營中有一個特別的聲音,她的聲音不大,但周圍的每一個人都能聽到。
一個穿著樸素衣服,卻格外漂亮的女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貴族的氣質。她便是安茲拉伯爵的小女兒芙拉,一個可憐人。
她和其它後勤人員一起給士兵盛飯、盛湯,顯然芙拉的人氣要比其他人要好,她面前的大鍋圍滿了人。
「芙拉小姐!我再要一碗。」
「我先來的!」
「別推我!」
士兵們爭先搶後地擠了過來,即使隔壁的那幾鍋空蕩的很。
「慢慢來!慢慢來!不要急!」
場面失控了起來,他們在想什麼所有人都心裡明白,同時後勤,並且是女性的幾位後勤人員感到特別的不愉快,她們並沒有特意去跟那位千金大小姐比較,但是士兵們的行為讓她們感到很傷心。漸漸地,她們疏遠了芙拉。
「夠了!你們這群傢伙!想什麼呢!給我排隊,不然一口都沒得吃。芙拉,你去廚房看看有什麼活,別動!再擠把你扔出去。」
此時,後勤的負責人出面,他拿過芙拉的大勺,周圍的士兵紛紛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人群中,一個少年端著空碗路過,他目睹了這一切,也看到了芙拉離去的身影。
拉斯皺了皺眉,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他進入了帳篷中,那裡堆放著山一樣的髒盤子,還有一盆冰冷的水。
冬天裡洗碗,那可以要了人命,而芙拉卻坐在那盆水前,默默地刷著盤子,她背對著自己,拉斯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從她通紅的耳根,和細微的啜泣聲便能知道,她在傷心。
「芙拉。」
拉斯喊了她一聲,前者愣了一下,連忙用袖子擦了擦臉,然後微笑著回過頭。
「拉斯?啊,哈哈,好多髒碗,我想能不能幫忙洗……」
她的笑容很勉強,鼻子有些通紅。
「這些髒碗要在晚上燒熱水的時候再洗,不然你手的可能被凍裂。」
「這樣啊,我就說為什麼沒人,我真傻哈哈。」
芙拉甩了甩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她的行為像一個地道的平民,讓拉斯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她經常在洗碗東西的時候做這個動作。
拉斯一下沉默了,他放下手中的盤子,露出一副愧疚的表情。
「怎麼嗎?你不說話的時候,有些讓人擔心。」
對方忽然問道。
聞言,拉斯深吸了一口氣,說:「她們欺負你了嗎?」
「啊?!」
芙拉愣了一下,好像很吃驚,她一邊眉頭歪了一下,隨後想到了什麼,連忙罷手和搖頭,說:「不不!她們對我很好,真的,我晚上睡覺的被子也是她們送的呢。」
騙人。
拉斯心裡很不是滋味。
「那你為什麼哭了。」
「……」
芙拉沉默了一下,那笑容慢慢消失了,但很快又回來了。
她苦笑了一下,說:「被你看出來了呀,抱歉,我太脆弱了。」
「不,我……」
「不用擔心我,小時候我的姐姐對我更過分,她們對我真的算很不錯了。我哭的原因,不是這件事,是因為這場戰爭,我討厭戰爭。」
她低下頭,輕輕擦了擦眼淚。
拉斯還在思考她的意思,對方繼續說:「我本來以為我能夠面對,但是今天我才知道,自己根本邁不過這道坎。早上還能見到的人,到了晚上,他們就永遠見不到了。拉斯,戰爭真是殘酷,我的父母,親人,還有無數人的兒子丈夫,他們一去就可能回不來了啊。」
原來,她是在為這個而傷心,拉斯自愧地低下了頭,他感到羞愧,因為之前他一直在想著如何殺敵立功。但是,現在他的看法有些改變。
毫無疑問,芙拉不適合這裡,她繼續待在這裡,會像她那凍傷的手一樣,最後肯定會受到嚴重的傷害。
拉斯握緊了拳頭,忍不住說:「芙拉,你……你願不願意當一個普通人?」
聞言,芙拉露出了困惑表情,回答說:「當然,我一直想當一個平民,不用被什麼繁瑣的禮節拘束,可以在田野里自由地跳舞,可是……」
她嘆了口氣,低下頭說:「那只是個夢,我這輩子沒辦法掙脫這個貴族身份,我知道有無數人羨慕我的身份,但是她們不知道這種生活的背後要什麼代價,如果我是個男人,我倒是可以繼承家業,至少可以自己做主,但我不是,我會嫁給一個我父親挑選的男人,即使他又丑又老,即使他不把我當人看,我也必須接受。現在,狀況只怕會更糟糕,因為我連父親也沒有了,沒人會關心我的死活,所有人只在乎我的身份,以及背後的權力和財富……」
芙拉發自肺腑的一番話讓拉斯為其感到可憐,他有一顆英雄們,每一個少年都有,英雄救美的故事哪個男人不喜歡?
此時此刻,他下定了決心,即使受到處罰,他也要救她,這不是為了讓對方以身相許,而是了為了他心中的正義。
拉斯抬起頭,說:「芙拉,聽著,我知道有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