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告白(4k)

  看著查爾斯震驚到合不攏嘴的樣子,安吉忍不住笑出了聲,把自己的真實來歷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這件事情是她壓在最心底的秘密,即便是她被斯萊德灌醉發酒瘋時都沒有具體說出來。

  可此刻,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她非常仔細耐心地將「自己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事情告訴了這個年紀比自己還要小几歲的青年,甚至還和他說出了其他秘密:

  腦海里偶爾會幫助她的謎之女聲、被女神像和詛咒之王誤認為是緹露莎、因為胸口處的紋身而被西恩宣誓追隨、甚至還多次進入了好像是「靈魂空間」的地方,在那裡兩次見到了斯萊德(大概率是靈魂烙印)……這些被她藏在心底已久的秘密,都被她很仔細地說與了查爾斯聽。

  與此同時,查爾斯又表現出了很強的理解能力和包容性,很快就接受了她「穿越者」的特殊身份,她的心情也因此變得格外輕鬆。

  原來,在信任自己的人面前講出所有秘密,真的能讓人安心很多啊。

  只是,在安吉一股腦兒卸掉全部秘密之後,查爾斯表現得非常苦惱,不止是愁眉苦臉地低著頭,還偶爾有些煩躁地撓撓腦袋,看得安吉忍不住在旁邊偷笑:

  「怎麼了,不想聽這些?」

  「怎麼可能啊。只是你的這些經歷實在太複雜,我也很難想出合理的解釋……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還是之前我說的那個:你太容易遇到危險了。雖然這個世界原本就如此,但你現在遇到的這些危機的頻率、以及嚴重程度,已經遠遠超出合理範圍了!」

  說完,他重重嘆了口氣,抬頭看向這個黑色長髮的女孩。那顯然是和他們不太相同的長相,可在知道這些事情之後,查爾斯這才意識到:原來她這個長相白淨秀氣的女孩,並不只是「長得有些特別」,而是來自另一個世界、另一個地方的人。

  目光掃過女孩過於細膩的皮膚和並不深邃的眼眶,他和那雙淺金色的妖媚瞳孔對上了視線,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所以,我必須得繼續叫你安吉,對嗎?哪怕這不是你的名字?」

  「名字這種東西,叫著方便就行,我沒有那麼在意。」

  早在剛剛說出那些的時候,安吉就已經和他說過自己的真名了。只是她也強調了「不方便用這個名字」,自己現在只能是安吉·格蕾絲克。

  看著查爾斯苦悶的表情,安吉也苦笑起來,再次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別這麼擔心啦,我都要後悔和你說這些了。」

  「我沒事,只是你現在的情況確實相當棘手,我一時半會想不出解決辦法。」

  說著,他抬頭看向安吉,認真地分析道:「就以你剛剛說的這些事情來看,我覺得目前最大的問題是那個叫『緹露莎』的。這個名字我從來沒聽說過,可聽你描述遇到那個詛咒之王的情形,你不覺得這傢伙很可能就是來找『緹露莎』的嗎?這也是你目前遇到過的、最危險的情況吧?」

  「嗯……話是這麼說,但是你不覺得她表現得相當奇怪嗎?」安吉皺眉思索著,「從她當時認為我和緹露莎有某種聯繫、並且還想殺了我來看,她和緹露莎應該是對立關係。可後來她卻沒有對我動手,而是把我丟到她的異境裡,最後甚至還附身到伊瑟琳身上,在嘲諷卡莉瑪的同時,實際上卻是間接保護了我們……」

  「你是覺得,其實她和緹露莎關係沒差到那個份上?又或者是某種很微妙的關係?」查爾斯皺眉詢問著。

  「是的,」安吉點了點頭,「所以現在的主要問題就是——她到底會不會再次突然出現?又會不會再次附身到伊瑟琳身上?她到底想幹什麼?」

  「其實,就以伊瑟琳之前被附身的情況來看,她在那種狀態下的戰鬥力並不強——起碼對現在的你來說造不成威脅。」

  這麼說著,查爾斯突然話鋒一轉,嚴肅地對她補充道:「但是,那個灰皮膚大姐是當今世界上三個公認最強的詛咒生物之一,實力甚至可能超過領主,如果她真的要對你出手,就算是斯萊德也不一定保得住你。」

  「有這麼誇張嗎……所以斯萊德的實力大概有多強?」

  安吉小聲嘀咕著,總覺得很缺乏實感——畢竟她也只知道斯萊德的耐性值好像是在200左右,可空有個數值,也沒法讓她想像這傢伙真打起架來到底是什麼樣啊。

  「斯萊德,是除了實力未知的教皇國和奧伯林帝國以外,目前耐性值最高的領主,」查爾斯嚴肅地說著,「只有她去過9級異境,也是在那時,我們才知道,這世界上竟然還有如此高濃度的詛咒區存在。」

  「欸?那她豈不是探險先鋒?第一梯隊?」

  安吉驚訝地側了側腦袋,看到查爾斯認同地點頭,隨後嚴肅地告誡她道:「所以說,你可千萬別產生那種要偷偷自立門戶的想法——先不論這件事的實現難度,就單看斯萊德那個性格,她大概會直接丟下政務,滿世界地追殺你吧。」

  看他這副聲色俱厲的模樣,安吉也知道查爾斯是真的在擔心自己。之前哈德弗叛逃的時候,斯萊德也確實專門跑到格蘭村附近來追殺他,只是剛巧碰上了安吉和斯考特、陰差陽錯地救下了他們倆。

  但是,再怎麼說,她還是有點不願放棄這個渴求已久的夢想,語氣低落地開口:「可是……我還是想有自己的領地。真的就沒有辦法實現了嗎」

  「所以,你到底為什麼想有領地?」一時間,查爾斯的心情也變得複雜起來。

  「因為……因為……我好像,沒法在別人的領地下感到安心。」

  猶豫地說出這句話後,安吉終於下定決心,抬頭看向查爾斯,苦笑著說出心裡的真實想法:「原本我只是想有個能讓我感到心安的歸處:一個可以讓我有更多選擇、而不是聽命於人的地方。再加上我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我總覺得自己好像是特別的,也想要有一番作為,這樣才能不枉費自己來到這裡……我這種想法,現在想起來,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

  說到最後,安吉的聲音越來越輕,心裡難過到忍不住低頭,看向地面。

  雖然她是穿越來的,也確實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和適應性,只是短短兩個多月時間,就已經達到了正常人一輩子都到不了的境界……可這一切,真的是因為她肯勤奮肯吃苦、靠自己爭取來的嗎?

  作為領主後代的查爾斯,有著這世界上最豐厚的資源和最好的出身,天賦極為優秀也就算了,甚至還勤奮到離譜,雙手都是粗糙的老繭。但即便是這樣,他也用了近20年時間才達到158耐性值,而自己只用了兩個多月時間就猛躥到了137,與他只相差21耐性值。

  雖然耐性值是越往上越難提升,每1點耐性值帶來的實力成長也會越大,可這麼對比起來,她真的就像是一個只靠天分的怪物。

  怪物。曾經,斯萊德用這個詞形容過安吉,而但凡知道她情況的人,無一不對她的成長速度表示震驚,就算他們沒有當場說出來,心裡肯定也會有想到「怪物」這個詞吧。

  所以,自己真的是怪物嗎……?她真的能為自己感到驕傲嗎?

  「池青穗……對嗎?」

  聽到這個被念得略顯生澀卻很連貫的發音,安吉猛地回過神來,看向眼前的黑髮年輕人。

  他笑得很開朗,一如既往,可此刻,這種晴朗的笑在安吉眼裡,顯得有些過於刺眼,讓她一不小心鼻子微微發酸:

  「嗯……你偷偷在心裡練過了?」

  「嗯,對啊~不然要是關鍵時刻念不出你的名字,不就不好了嘛~」

  就像是沒有看到她眼底的微光和窘迫那樣,查爾斯很自然地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閉上眼睛回憶著說道:

  「在諾爾森村異境裡的那顆黑太陽,是我這輩子見過最詭異的東西。只是遠遠的掛在天邊,它就能徹底控制人的精神,而我也完全沒能脫離它的掌控,就這麼被它死死的定在原地,就連思考都做不到。

  「可是,在那種讓人絕望的情況下,有一個女孩卻和她的部下一起站了起來,走到我面前。在一片黑暗中,我什麼也看不到,只能看到眼前好像有一顆小小的光點,好像是有什麼人,輕輕地用指尖點在我額頭上。

  「她用很溫柔很沉穩的嗓音和我說,『你做的很好,謝謝你救了我和西恩』。」

  說到這裡,他睜開眼睛,看向坐在自己面前垂眸沉默、難過到咬緊嘴唇的女孩,笑著說道:

  「要是你想組建領地,那就去做吧。你是我見過最厲害也最溫柔的人,我相信你能做到這些,我也會陪你去這些。只是這件事要從長計劃,小心行事,你肯定也知道的,對吧?」

  「可是、你為什麼要陪我?」

  嗓音有些發抖,保持正常語氣說話,對現在的池青穗來說非常困難。

  她不明白,這個身份優渥,見多識廣,各方面都優秀到讓人望塵莫及的王子,到底為什麼會對她有如此高的評價,又為什麼要陪她去做這些傻事。

  「你真的不知道嗎?」

  查爾斯詢問著,語氣非常柔和,就像是溫柔的老師在面對犯錯內疚的學生時,想要安慰她那樣。

  但越是這樣,她就越是不敢抬頭,不敢看他此刻的表情,不敢去對上他的眼神。

  她知道的,好像是知道的,只是……

  不敢面對。

  有什麼東西在這時輕輕落在她頭上,溫暖的體溫隔著髮絲傳到頭皮,讓人覺得有些痒痒的。以極其輕柔的動作,查爾斯輕而小心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淺笑著看著她,很輕地嘆了口氣:

  「唉,你說,這麼聰明的一個女孩子,怎麼在這種時候就突然變笨了呢?」

  低著頭沒有反駁,池青穗無聲地長舒一口氣,儘量讓情緒平復下來,卻又在下一秒聽到了他無奈卻帶著寵溺的聲音:

  「你表現成這樣,我都不敢開口表白了——難道你是在想怎麼拒絕我,所以才沉默這麼久的嗎?」

  「我……能怎麼辦,我身上的問題太多了,說不定哪天,我就會在異境裡暴斃,又或者是因為惹斯萊德不開心而被她砍死——我現在這種情況,怎麼可能去談什麼感情?」

  她沒有抬頭看向查爾斯,也沒有對他的話感到驚訝,只感覺心裡一陣無力。

  然而,聽著她這番有理有據的婉拒,查爾斯並沒有覺得失落,只是忍不住笑了下,又揉了揉她的腦袋:

  「我們一起努力不就好了?說實話,在今天之前,我從來沒想過世界上能有這麼傻的人呢——所有事情都自己扛,所有秘密都積壓在心裡,就連在自己人面前也很少表現出心裡的真實情緒,只會在偶爾發呆的時候才會流露出心事重重的表情……你對自己倒是壓抑的很,可是對身邊的人卻又那麼溫柔,那麼仔細認真,這樣一來,我怎麼忍心不來幫你呢?」

  「你真的覺得我能做到嗎?」

  說出這句話,這一刻,她終於抬起頭,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查爾斯。他燦爛地笑著,很自信地開口:

  「嗯,我說過了,我一直都很相信你嘛!只不過,如果你缺了我,那可能就做不到咯——畢竟『擁有自己的領地』可是這世界上最難的幾件事之一了。」

  在說到後一句話時,他就像是搞惡作劇的孩子一樣壞笑起來,而安吉在這時無奈地撇了撇嘴,斜了他一眼說道:

  「在這裡埋伏我是吧?」

  「沒辦法啊,總得想辦法讓你接受我對不對?要是人生第一次告白被拒絕,我會一輩子留下心理陰影、永遠都不敢再告白第二次的。」

  他說著,表情變得異常委屈,好像這些話真的出自內心那樣。

  可明知道他是裝出來的,在看到這傢伙像小貓被罵一般微縮著腦袋,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時,安吉還是忍不下心去為難他。

  這肯定是因為這傢伙的臉太加分了,絕對不是因為她心軟,絕不可能。

  在心裡反覆念叨著這個念頭,安吉鄙夷地撇開視線,可這回,查爾斯卻沒有就此作罷,反而鍥而不捨地出現在她的視線里,對她討好地笑著,用撒嬌般的口吻說道:

  「穗穗,小穗穗~能不能別鬧彆扭了?我們好好聊聊嘛。」

  「你是怎麼能根據我名字猜到我小名的啊!還有別用外語加中文的詭異方式叫什么小『穗穗』啊!」

  她忍不住舉拳對那張笑得有些賤兮兮的臉打去,拳頭卻在碰到那張臉的時候收住了力,被另一隻溫暖而粗糙的手握在了手裡。

  那是查爾斯的手。他就這麼笑著輕輕握住她的拳頭,讓它停在自己臉上,沒有一點害怕的跡象。

  接著,他儘可能地想擺出一幅鄭重的表情,嘴角卻還是忍不住上揚,於是就只能這麼含笑著看著她,認真地說道:

  「我喜歡你,很喜歡你。」

  很不習慣這種過於熱烈的氛圍,安吉只能別過頭去,尷尬地小聲說道:「原來之前那個不算告白嗎?」

  「當然不算了,那也太不正式了吧。」他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這時候不應該再說些什麼『我們在一起吧』之類的話嗎?」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這會讓你覺得很有壓力吧?我只想向你表達我的心意,至於你想不想回應我,那是你的自由,我也不急著得到答案。」

  他笑著,看著女孩的臉紅得厲害,也感受到自己握著的那隻柔軟的手徹底放鬆下來,心裡早已經有了答案。

  「那,我就先不回答了哦?真的可以嗎?」安吉還在做最後的心理掙扎。

  「嗯,沒事。」

  果斷答應下來,他看著這個刻意躲著自己視線的彆扭女孩,認真地開口說道:「我有個東西想交給你,希望你能收下。」

  「啊?」

  還沒等安吉反應過來,她就看到對方鬆開了自己的手,從衣兜里拿出一枚銀色的戒指。(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