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下線(下)

  「那你覺得我應該會說出什麼樣的話?」

  許深反問。【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柳積川沒回答,只是再次拍了拍許深的肩膀:

  「其實你我都是阿煤,有的阿煤從狗舍里被驅趕出來,沒有爬進莊園,而是爬進了墳墓。」

  「有的阿煤,還沒找到狗舍,就已經凍死在樹林裡。」

  「有的阿煤在替莊園主人完成任務的過程中,就已經犧牲了。」

  「有的阿煤進了監獄,卻再也沒有出來。」

  柳積川將手放了下來,輕聲道:「阿煤沒有錯,他進入狗舍,只是想躲雨,他害死了狗,也並非故意,只是希望狗能讓他一起入住。」

  「想活命而已,有什麼錯?」

  「但阿煤遇到的種種制度、律法,都是在維護強者,維護富人。」

  「規矩本該是保護窮人跟弱者而存在,卻成為強者欺壓窮人的工具,你覺得合理麼?」

  許深說道:「弱肉強食,本是如此。」

  「沒錯,弱小就是阿煤的罪。」

  柳積川說道:「但規矩是強者制定的,有些人爬上高位,就制定規矩,用這些規矩來阻擋其他後來者的腳步。」

  「這不公平!」

  柳積川眼神中浮現出冷銳的光芒:「有些強者是憑本事上位,有些強者,卻只是憑一些奸狡的手段而已,他們能犯罪,卻要求我們規矩,你覺得合理麼?」

  許深沒有說話。

  這自然是不合理。

  但這就是現實。

  誰都不甘心,但誰都沒能力反抗。

  「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柳積川凝視了許深一眼,轉身走去。

  許深沒問,只是默默跟上。

  二人回到酒館前,從墟界中現身,酒館裡的老闆恰好走了出來,看到二人笑道:「準備回去了嗎?」

  柳積川點點頭:「回頭有空再來。」

  「沒問題,好酒等著你們。」酒館老闆看了二人一眼,旋即對許深道:「回頭可要來喝一杯。」

  「好。」

  許深點頭。

  二人各自上車,駕車來到小鎮盡頭。

  這裡是一處尖塔般的黑色教堂,莊嚴卻老舊,教堂外黑色枯枝森林蔓延,黑鴉在枯枝上騰飛而起,抖落下數根羽毛。

  兩輛車停在教堂前,柳積川下車。

  許深也跟著下車。

  柳積川推開教堂的大門,灰塵在空氣里飄蕩,教堂內的座椅都是空空蕩蕩。

  許深抬頭環顧一圈,卻看到教堂橢圓拱門的幾處地方,蹲著幾道身影。

  「小許,你是聰明人,你明白我說的話。」

  柳積川轉身,凝視著許深:「我問你,你是想要當阿煤,還是想要當莊園的主人?」

  許深陷入了沉默。

  半晌後,在柳積川的凝視下,許深低聲道:「我都不想。」

  「都不想?」柳積川微微眯眼。

  「也許當個有錢人挺不錯,多建幾件狗舍,也能收養阿煤這樣的可憐人。」許深抬頭,微笑了一下。

  柳積川凝視了他一眼。

  「但你知道那個有錢人後來怎麼樣了麼?」

  「嗯?」

  「被莊園的主人殺了。」

  柳積川平靜地說道:「莊園主人要替阿煤報仇,同時,也因為這有錢人的存在,妨礙到莊園主人了。」

  許深嘆了口氣。

  柳積川說道:「生活在這小鎮上,就必須做出選擇。」

  許深明白他的意思,他抬頭望著教堂前的黑夜女神,沉默了少頃,才道:「我有的選嗎?」

  柳積川凝視著許深道:「沒的選,但你面前的路是通往光明的。」

  許深笑了,道:「通往光明的路,還需要強迫別人做出選擇嗎?」

  「因為有太多的人迷失在黑暗中,即便看到光明,也無法分辨,更不知要去抓住。」柳積川說道。

  許深搖頭道:「那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有人就喜歡待在黑暗中。」

  柳積川沉下臉來,道:「小許,你是個人才,你真的願意永遠待在黑暗中麼?」

  許深嘆道:「我只想待在自己舒適的地方。」

  柳積川臉色陰沉,緩緩地道:「小許,加入我們吧,我相信你的內心同樣厭惡內城,同樣想要將他們掀翻,反內軍的勢力比你想像的要大,我們組織內的君王,並不遜色內城各大勢力,等到重新洗牌後,坐在內城的便是我們。」

  「到時,我們就有重新制定規則的權利,讓大家不再受到欺壓。」

  許深神色默然,柳積川的攤牌,完全在他的意料中,並沒有什麼值得驚訝。

  二人先前的對話,也只是心照不宣地委婉表達。

  「既然如此,你們組織也不差我這樣一個人。」許深說道。

  「但我們還需要積攢更多的力量,這樣在發動政變時,才能減少傷亡,我們希望的不是兩敗俱傷的慘勝,而是碾壓!」柳積川說道。

  「抱歉。」許深搖頭:「我真的不行。」

  「你真的甘願當阿煤嗎?!」柳積川怒道。

  許深微微搖頭:「我都不選。」

  柳積川凝視著許深,看到許深決然的神色,他知道再多的話,也無法再勸動。

  他的表情沉靜下來,緩緩地道:「你是什麼時候猜到我的身份?」

  「從你邀請我去艾琳娜家裡的時候。」許深也沒再隱藏。

  「那時候……」柳積川皺眉:「我露出什麼破綻了嗎?」

  他記得自己當時沒有任何意圖顯露。

  許深搖頭:「沒有破綻,只是,那段時間我剛拒絕反內軍的邀請,期間並沒有什麼人聯繫我,而你……先聯繫了我。」

  「所以?」

  「所以你大概率就是他們的人。」

  許深說道:「反內軍這樣的隱秘組織,邀請卻被拒絕,不會毫無行動,萬一我將他們組織曝光給蟻后,他們豈不是很被動?」

  柳積川略微沉默,旋即輕嘆了口氣:「你果然很聰明,很可惜。」

  他眼神中儘是惋惜和遺憾。

  「為了邀請我踏上你們這條光明的道路,你卻想要暗殺艾琳娜,目的是想甩鍋給內城,還是想增加我的憤怒?」許深詢問道。

  柳積川嘆道:「你跟阿煤一樣,孤獨無依,親人朋友都死了,找不到任何能威脅你的辦法,那就只能幫你再建立一條親密的關係,但可惜,小艾琳娜沒能打動你,但也無礙,她的死多少能觸動一下你。」

  許深眼神慢慢變得冰冷:「所以為了刺激一下我,你就要殺了他們?他父親可是你的摯友。」

  「只是朋友,不是摯友。」柳積川否認道:「像這樣的朋友,我有很多,可惜,先前沒機會介紹你認識。」

  將來也沒這機會……他心中默默補充。

  「你從什麼時候打算將我拉攏到反內軍里?」許深問道。

  柳積川平澹地道:「墟秘局的斬墟者資料跟履歷我都會翻看,其中有出色的人才,都是我預定的苗子,你自然不例外。」

  「這麼說,局裡還有不少人也加入了反內軍?」

  「不多,畢竟我們需要的是人才。」柳積川說道。

  許深點點頭,道:「所以你故意泄密,勾結追光會陷害我,讓我進入內城受罪是吧?讓我因此憎恨內城,呵呵,你在我身上花了功夫不小啊。」

  柳積川一怔,臉上的平靜消失了,凝視著許深:「你怎麼知道?」

  「可惜你勾結的那位老友,他也知道你的性格,留了一手,將這件事寫在了日記上,意外被我知道了。」

  許深微微冷笑:「你應該對內城也非常了解,知道月光宗教跟江家的事,覺得我頂多受點罪,你還知道璃姐將江家的鬼月面具贈送給了我,所以當我被逮捕後,鬼月面具必定會被月光宗教的人翻出來。」

  「有這面具在,我頂多是有驚無險,還會安然回來,但會因此憎恨追光會,甚至背叛,或脫離,從而回歸到墟秘局的懷抱,同時又會在心底記恨內城,埋下仇恨種子……」

  許深眼眸直視著柳積川,道:「這都是你的謀劃。」

  柳積川沉默。

  許深說的……基本正確。

  在得知小璃將鬼月面具贈送給許深後,他心中便萌生了這樣的想法,後來許深自己闖禍,他看到了機會,於是便有後面的規劃。

  只是沒想到,許深全都知道。

  那位老友……果然還是自己心軟了,沒能及時處理。

  他心中暗嘆一聲。

  「你說的沒錯,但我做的這一切,都是希望你能儘早看清現實。」

  柳積川看著許深,目光卻坦然:「越早看清,對你越好,也許過程比較痛苦,但痛苦才會讓人成長。」

  許深看著他毫無愧疚的目光,眼神中露出一絲殺意:「但你沒算到的是,鬼月面具沒能保下我,月光宗教跟江家的交情,也因為江家現在的處境變得不值錢了!」

  柳積川一怔。

  「什麼意思?」柳積川眼中露出不解:「你從月光宗教回來,不是因為江家的交情?那你是……」

  「你太自信了!」許深靜靜地看著他:「並非什麼事情都在你的掌控當中,你將我當成棋子,你覺得自己的目的是栽培我,但你差點害死我!」

  柳積川驚疑地看著許深,從許深的表情來看,並非在撒謊,而且也沒必要撒謊。

  不是靠鬼月面具,那還能靠什麼?

  而且。

  許深對江家的事,似乎知曉頗多,是誰告訴他的?

  穆雪?

  看著許深眼底晦暗的嘲弄,柳積川臉色陰沉,道:「任何事情都會發生意外,這並非我想看到的。」

  許深臉色冷漠,只是眼神更加冰冷。

  「你既然知道這件事,為什麼……」柳積川忽然感覺,自己對許深的了解,似乎還不夠深,這個小傢伙似乎隱藏了不少事情跟心思。

  「為什麼沒找你報仇是嗎?」

  許深冷漠地道:「因為先前你贈送了我一件墟兵,雖然你懷有目的,但你確實給了我一些資源。」

  「就因為這?」柳積川怔住,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同時也因為,還不到報仇的時候,我沒有把握解決你。」許深說道。

  柳積川神色平復下來:「這才是真正的原因吧,這樣才對,如果僅僅是先前那種,那就太天真了,我可不喜歡天真的傢伙。」

  許深不置可否。

  「你既然什麼都知道,應該也知道我今天邀你來的目的,你還敢單獨過來,沒找木王求助?沒安排你們追光會的人過來?」

  柳積川饒有興趣地看著許深:「先前在酒館,你還敢喝水,就不怕我提前在你的水裡下毒麼?」

  許深靜靜地看了他一眼,只是嘆了口氣。

  「那是我給你的機會啊……」許深輕聲道:「還能麻痹你呢。」

  「嗯?」

  柳積川眼眸微動,低頭一看,自己腳下竟不知何時遍布黑色的細絲,這些細絲是墟力構成,從地面延伸而來,將他的身體竟已經包圍。

  此刻的他,猶如落在蛛網上的蝴蝶。

  原來先前說話的時候,許深已經在悄悄布置了。

  原來……不只是自己在做準備啊。

  柳積川沒有驚慌,反倒笑了起來。

  可愛的小傢伙。

  他眼底露出更加惋惜的神色,對許深更多的是憐惜、不舍。

  「我果然沒看錯人啊……」柳積川輕笑道:「但可惜,你現在還稚嫩了一點。」

  隨著他的話落下,教堂內幾處橢圓拱門上潛伏的身影,驟然飛掠而出,朝許深殺了過來。

  其中一道身影的身體在空中以「z」型折射過來,竟瞬間便殺到了許深面前。

  刀鋒,驟然斬落。

  如此驚人的突襲速度,讓早就窺視到他們存在的許深,都不禁臉色微變。

  曾!

  他瞬間拔劍。

  嶄新的劍鋒,這是周圓圓替他處理那隻疑似a級墟屍,用其身體材料鍛造而成。

  劍鋒如柔軟的蛇骨,帶有一抹鋒利的韌性。

  刀劍相交,那突襲的女人臉色頓變,沒想到許深居然能反應過來,自己可是依靠能力刺殺,許深就像早已發現她的存在,不但如此,這種拔劍速度……太快了!

  換做常人,即便早就有所察覺,也根本來不及拔劍。

  錚!

  猶如骨骼摩擦般的火花濺射而出,許深眼神驟然如深淵般閃出寒意。

  劍斬,二重!

  疊浪!

  他手臂上的墟力瞬間爆發,砰地一聲,劍鋒斬出狂暴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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