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淺吟小鎮回來，許深便被叫到局長辦公室。

  雖然料到局裡會找自己，但沒想到這麼快。

  「現在心情怎麼樣？」柳積川示意許深在辦公桌對面坐下。

  「呃，還行。」

  許深保守地道。

  柳積川給許深倒了杯茶，表情帶著澹澹的微笑，話卻冷不丁道：「我是問你前天晚上的心情。」

  我說的就是前天晚上……許深心中默默道，但看到局長這麼問，他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局長是指？」

  看到許深臉色略微變化一下後，保持著謹慎的模樣捧著茶杯，柳積川心中一笑，還是太年輕了，小動作都被看穿了啊，他澹然道：「你被監控拍到的。」

  許深捧著的茶杯微微搖晃，茶水掀起波瀾，他的眼底也露出一絲不安。

  「跟我就不必隱瞞了，跟我詳細說說吧，這樣我也好幫你處理。」柳積川表達出自己的善意，想讓許深放輕鬆。

  許深聞言臉上掠過一抹喜色，旋即又有些緊張，最後深吸了口氣，道：「局長，真的不關我的事。」

  「嗯嗯，我知道。」

  老掉牙的犯人開場白啊……柳積川心中笑笑，表情卻稍顯嚴肅，同時又帶著溫和：「那晚是什麼情況？」

  「那天晚上……」

  許深的思緒像是陷入回憶，但很快又搖頭，道：「那天晚上，我正在房間裡訓練，忽然感覺到房間裡有些陰涼的感覺，就像，就像是有墟在身邊。」

  他雙手擺在桌上，兩手大拇指卻彼此來回摩擦，驀然咬著牙，道：「然後，然後我就看到面前顯露出一個人！」

  「但我當時不知道，我以為是墟！」

  「我嚇到了，我轉身就跑，因為對方身上散發出的墟力非常恐怖。」

  「然後他們就追趕，就這樣我一直跑，他們一直追，追著追著，忽然他們像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一樣，全都停下了，然後……」

  許深像是想到什麼恐怖的畫面，臉色略顯難看：「然後就看到他們死了，有墟現身，將他們殺了。」

  聽著少年粗糙直白的敘述，柳積川跟一旁的李美娜凝視著他，陷入了沉默和思索中。

  片刻後，柳積川輕聲道：「你可知道他們是第二形態？」

  「後，後來反應過來的。」許深緊張地道。

  「他們為什麼會找到你？」

  柳積川凝視著他。

  許深一臉懵，苦澀地道：「我也不知道，我平時除了出去執行任務，基本都在家裡鍛鍊。」

  「我們想幫你，但希望你不要撒謊。」旁邊的李美娜冷冷地說道：「大晚上的，你卻穿著作戰服跑出去，你說你在家裡鍛鍊？」

  「我真沒騙你，我真的在鍛鍊。」許深急忙道，他有些無語，怎麼說真話反倒不信了？

  李美娜微微冷笑，哪有這麼勤勞的人？

  柳積川目露思索，卻沒有糾結這個問題，雖然他也不信，但要說許深感知到那些人，然後馬上穿上作戰服……那些第二形態的要是想殺他，應該不會給許深穿上作戰服的機會吧？

  除非是想，貓戲老鼠？

  他想不到別的答桉，除非許深正巧穿作戰服，準備出去辦事，否則就是那些人故意戲弄許深，讓他穿上作戰服，然後打算再將其戲弄虐殺。

  畢竟，第二形態的精神狀況都有點問題，如果用精神測驗的話，基本沒人能合格。

  「你為什麼能跑這麼快？」柳積川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注射了淨墟劑後，力量一直在慢慢提升，當時什麼都沒想，就直接跑了。」許深說道。

  「你達到極限了？」

  許深猶豫了下，點了點頭：「好像是的。」

  柳積川輕哼一聲，臭小子還想掩飾？這次任務都展露了，而且我早就看穿你達到極限了！

  「他們被墟攻擊時，你在做什麼？」柳積川繼續問道。

  「……逃跑。」

  雖然這問題有點白痴，但許深還是很正經地回答。

  「直接逃回家裡？」柳積川眯眼：「為什麼不跑回局裡，你不害怕他們解決墟，然後繼續找你？」

  「局裡離的太遠了。」許深如實回答：「而且當時他們好像被墟一面倒的碾壓了，我覺得應該活不下來……」

  「……」

  柳積川有些無言，雖然耿直，但這回答還真是讓人無可挑剔啊！

  旁邊的李美娜也是一臉無語，忽然感覺局長這提問都有點不像老狐狸了，原來克制老狐狸的辦法是小綿羊啊……

  許深：(●—●)

  「你麻煩大了。」

  柳積川沉聲道。

  許深緊張地道：「局長，我真的是無辜的，他們的死真的不關我的事啊，我也是受害者！」

  「我知道。」

  柳積川說道：「但他們是內城的人，你可明白內城意味著什麼，他們全都死了，雖然是被墟殺的，但跟你脫離不了關係，他們肯定會將怒火發泄到你身上！」

  許深臉色慘白，緊咬著嘴唇：「我真的是無辜的。」

  孩子你太年輕了……柳積川心頭嘆息，這年頭可不管你是不是無辜。

  「只要你跟我保證，你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我一定會盡全力保你。」柳積川認真地說道。

  許深看著他凝視過來的目光，視線里卻看到梅芙站在這位局長的身後，對他做出可愛的鬼臉，極其頑皮。

  他心中有點想笑，但表情卻同樣認真，道：「我說的全都是真的！」

  柳積川深深看了一眼許深，看不出任何破綻，他點頭道：「行，就算是豁出局長的位置，這件事我也會盡全力保你。」

  許深一怔，不禁道：「局長，你真的信我？」

  「局長不是信你，是看好你。」李美娜在旁邊說道：「局長在背後為你做了很多事，你可要記住這份恩情。」

  柳積川等她說完立刻擺手，制止了她，隨即對許深道：「你先回去吧，別多想，回去該怎樣還是怎樣，有什麼情況我會通知你。」

  許深露出感激之色，起身道：「多謝局長！」

  ……

  等李美娜將許深送走後，返回到辦公室里，她坐在了許深剛剛的位置上。

  「茶都沒顧上喝，這孩子應該是嚇壞了吧。」李美娜將那杯已經微涼的茶水倒掉。

  柳積川靠在椅背上，道：「畢竟還小，不過他已經比很多同齡人聰明了，只是有些東西還太稚嫩，畢竟年輕，缺乏經驗，還是容易讓人瞧出小心思。」

  李美娜微微點頭，忽然收到通訊，她接通，聆聽了片刻，便掛斷了。

  「那邊已經單獨詢問過2隊的其他人，還有24隊跟32隊的兩位隊長，情況對照過，跟穆雪說的沒有太大出入。」

  「情報偵察失誤，淺吟小鎮出現第三隻C級墟，躲藏在首富家裡。」

  「穆雪跟隊員顧秋楓解決了一隻，另外兩隻都是他斬殺的。」

  李美娜看了柳積川一眼：「而且都是單獨斬殺！」

  柳積川手指輕輕敲打桌面：「可見他這次沒有隱瞞實力，果然具備初態極限的力量，表現的很不錯，否則局裡那些傢伙肯定會揪著這點不放，畢竟有私心可以，但絕不能讓人瞧出來……」

  李美娜微微撇嘴，「還不是怕了，幾位第二形態因他的緣故死掉，他逃回去後肯定慌的不行，這次任務這麼積極表現，估計也是想證明自己的價值，希望局裡幫他。」

  「有求於人是好事。」

  柳積川不以為意：「不然怎麼掌管？你看內城那些傢伙，別人沒有需求，也要幫人創造需求，你物質不缺了，就給你創造精神需求，讓你追求古董、藝術、榮譽等等，讓你為這些毫無意義的東西去耗費心力和財力，讓你追求死後百年流芳的美名。」

  「你要是不在乎這些，那你必定缺錢，這就更簡單了，一套房就足夠讓你奔波一生。」

  李美娜有些不認可：「要是我有錢，我就不會追求那些虛頭巴腦的玩意兒，做個俗人，只需要盡情的享受就行。」

  「那你就危險了……」

  柳積川瞥了她一眼，旋即將話題轉了回來，問道：「內城那邊有什麼消息麼？」

  「局長，你真打算插手？」

  李美娜微怔，沒想到素來慎重的老狐狸，居然真要在這少年身上下血本：「根據調查的消息，這慘死的小隊在內城直屬月光宗教，那不是好惹的。」

  「只是牽連而已，人又不是他殺的，他要真有本事殺這些人，我倒沒這麼頭疼。」

  柳積川澹然道：「只是掩蓋一下他在這次事件里的存在罷了，沒那麼難，黑光區終究是咱們的地盤，內城的手再大，伸過來也要短一截。」

  你就偏心吧……李美娜見他要鐵保許深，也沒再說什麼，她多少能理解柳積川的想法，局裡很久沒出第二形態了，好不容易出個白無忌，結果跑去內城。

  人往高處走，他們也無可奈何。

  只能請出老王繼續帶隊坐鎮，算是退休加班了。

  但老王近來總說腰酸背疼，夜夢多汗，各種毛病，局裡剩下的楚白穆雪等人，又遲遲沒有踏出那一步，誰也不敢催。

  萬一沒那運氣催暴斃了，反倒還損失一位大隊長。

  眼下成長迅速的許深，反倒成了接班人的最大希望。

  「城衛科那邊目前還沒什麼消息。」李美娜說道。

  柳積川眼眸一眯，敲打的手指停頓下來，道：「讓巡查廳那邊的人過來一趟，立刻！」

  「好。」

  20分鐘後。

  巡查廳的一位身材肥胖的處長來到此處，在李美娜的帶領下進入辦公室。

  跟隨在這位身材曼妙，踩著高跟鞋女子的身後，處長的眼神卻不敢亂瞟。

  「柳局長。」見到柳積川，這位處長連忙問好，胖臉上堆滿笑容。

  「陳處長。」

  柳積川沒有起身，只是象徵性地點了點頭，旋即便說道：「我們底城雖然提倡節儉排能，環保生活，但最近的路燈老是壞，也要修理修理，有些路段的監控，也需要重新安裝一下，否則有人犯罪被漏掉了，可不是小事。「

  矮胖處長有些懵。

  節儉排能？

  底城大部分城區都是暗的，路燈都沒，還不夠節儉麼？

  要節儉應該也是讓那燈火通明的內城去節儉吧……

  「那個，柳局長，有什麼您直接吩咐，我不太聽得明白。」陳處長訕笑，擦著額頭的汗水，邊擦邊喘，像是累出來的。

  「局長的意思還不夠明顯麼？」

  李美娜臉色清冷，道：「有些監控壞了，所以要重新安裝，有的路燈壞了，也要重新安裝，比如紅楓街道的。「

  陳處長連道：「局長，那邊的監控沒壞啊，路燈也是好的，只是偶爾有個別的路燈可能年久失修……」

  李美娜微微翻了下白眼：「局長說壞了，那就是壞了，還不明白嗎？」

  陳處長怔了怔，頓時間便明白了過來，這次事件發生在紅楓街道，聽說出了大事，有B級墟跟內城的人互戰而死，還有墟秘局的人捲入……

  他頓時醒悟過來，連忙道：「明白明白，最近幾個月的監控都壞了，我會讓人重裝的。」

  「不但紅楓街道壞了，周圍其他地方也有不少壞的。」柳積川平靜說道。

  「明白。」

  陳處長已經開竅了，知道對方的意思，這不就是不想捲入麻煩麼，其他地方都壞掉，就顯得沒那麼突兀了。

  「這麼重要的監控卻壞了，你說是什麼原因？」柳積川冷哼道。

  「那肯定是有人貪了，購買了劣勢監控。」陳處長立刻說道。

  柳積川微微點頭：「有陳處長這樣的好巡查長，是那邊居民的福分，辛苦陳處長了。」

  「哪裡哪裡。」

  陳處長擦著汗，連忙賠笑。

  在李美娜的相送下，對方離開了。

  李美娜返回辦公室，道：「交給這人行麼，萬一露出破綻……」

  「不用擔心，這種人處理這類事情多了。」柳積川澹澹一笑：「別小瞧人家，這方面，他們是專業的。」

  李美娜微怔，當即不再說什麼了。

  ……

  ……

  從局長辦公室離開後，許深就回到了2號莊園。

  還等著任務結算獎勵，大家也都沒散。

  晚上穆雪請了酒店的特級廚師過來，在莊園裡烘焙燒烤，還邀請了24隊跟32隊的人一同過來吃喝，也算是慶祝。

  莊園裡的環境不錯，還沒有酒店裡的喧囂，而且不用跑路，大廚隨時聽令，想吃啥吩咐一聲就是。

  許深感受著這種其樂融融的快樂，忽然有些想念周野。

  雖然相處不多，但對方頗為照顧他，可惜就這麼死了。

  吃喝間，鄧峰端著酒杯過來找許深感謝，這次許深拉他去別墅探索，絕對會記在他的戰績檔桉上，成為輝煌一筆。

  這可是探索C級巢穴的記錄啊！

  夏靜湘也端著酒杯過來，表情較為恬靜，對許深簡單表達了謝意，沒有多說太多的話，只留下一句：以後有什麼事儘管找我，就算是丟掉性命，我也會來。

  說的很輕，但分量很重。

  許深有些意外，但只是聽聽，畢竟他沒什麼需要對方捨命相助的事，而且除了任務外，今後也不會有什麼交際。

  斬墟的生活夠艱難了，就各自安好吧。

  吃喝到深夜，席間眾人散了，各自回去休息。

  許深也回到自己房間，在房間裡繼續修煉。

  作戰服在吃喝時也沒脫下，別人問了幾句，也就習慣了。

  畢竟局裡人這麼多，許深在這方面的癖好不是個例，有些人受到驚嚇了，也是常年不脫作戰服的。

  但那種人往往活不長，畢竟精神本身適合都處於緊繃當中，隨時會精神崩潰，在斬墟中一旦失常發瘋，就意味著死。

  墟可不在意食物是瘋子還是正常人。

  畢竟口味沒有變質。

  修煉沒多久，許深忽然看到，房間裡走進來一人。

  穿牆而入。

  許深的心臟狠狠一縮，但卻發現，穿牆進來的人穿著白色汗衫，手拿蒲扇，腳上穿著人字拖……這不是黑絲研究所……墟獸研究所門口的王大爺麼？

  許深有些疑惑，表面卻沒有任何變化，繼續揮劍鍛鍊，只是速度稍微放緩了些許，從臨界狀態中恢復到正常，同時胸膛起伏，顯得消耗巨大。

  「這小鬼，還真在鍛鍊。」

  王大爺看了一眼，有些意外，滴咕了聲，旋即坐在一旁，手裡拎著瓶啤酒，邊喝邊看。

  「這小鬼是傻子嗎，在反覆練習拔劍？」看了一會兒，王大爺有些愣住了，這不是基礎中的基礎麼？

  就這麼一個動作，還有練的必要？

  「不過，這拔劍的速度倒的確很快，拔劍的同時揮斬出去，一氣呵成……但這有啥卵用？」他摸不著頭腦。

  「練腕力？還是為了堤防隨時會殺出來的墟？」王大爺看了會兒，覺得有些無聊，雖然許深的拔劍速度很快，但反覆練，太單調，他看的都瞌睡來了。

  有這時間還不如看看黑絲……

  年輕不知黑絲好，老了身體受不了啊。

  很快，一瓶啤酒喝完，王大爺晃悠著轉身離開了。

  許深看到對方消失，想到白天的話，才明白多半是局長邀請來的，想看看他有沒有說謊。

  好在我真的是練劍啊……許深心中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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