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離堅黃!

  眉冷如鋒,身上的氣息清靜,它並非是刻意如此,只是因為身處更高而身旁人全都略遜於他所養成的驕傲自然。閱讀

  他的話不多,卻無時無刻不是在給予旁人莫大壓力。

  場中無人發出聲音,都在靜靜觀看,他們隱隱猜測,今日這場辯或許會流傳天下也說不定。

  俞子期看著寧北,或者說是在看著他掌心上托著的那塊骨頭,略微沉默了片刻後說道:「得其所黃,不可謂無黃;得其所堅,不可謂無堅。而之骨也,之於然也,非三也?」

  他站在三的角度上,這是寧北扔給他的辯,所以他必須要接著。

  眾人聽著這場激烈的辯論,都是不自禁的沉浸了進去,就連秦長魚的身子也是下意識做得更端正了一些。

  俞子期並不曾用白話,而是很正式的使用辯論之時的述說古言,這就證明他對這場看似玩笑般的二三之辯十分重視。

  這句話的意思是既然見到了黃,就不能說沒有黃,而且摸到了堅,那自然是有堅的,而那塊骨頭也是切實擺在那裡的,既然有黃,有堅,又有骨,那這就是堅黃骨。

  既然是堅黃骨,自然是為三,而並非是二。

  人群往外無聲的散開了些,繡衣使和禮部的人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本書冊開始認真的記錄了起來,豎起耳朵生怕錯過一個字。

  寧北的目光平靜,緩緩的閉上了雙眼說道:「視不得其所堅而得其所黃者,無堅也;拊不得其所黃而得其所堅,得其堅,無黃也。」

  眾人眼前發亮,禮部的那位老學究更是滿臉通紅,就連握筆的枯瘦手掌都是不可察的顫抖了起來。

  七錄齋的楊依依眉頭皺的更深了些,長老陳琅這時候臉色更不好看,但卻知曉不能發作,只能強行忍著。

  俞子期臉上的表情在不自禁之間變得更加認真起來,跪坐的姿勢也變得鄭重起來。

  這是辯的規矩,他覺得有些意外,意外神朝年輕一代除了洛留之外還有人能與他坐而論道,可也就僅僅只是意外而已,甚至都無法讓他那雙清冷的眉毛稍稍搭下一些。

  他看著寧北,繼續道:「天下無黃,不可以視骨;天下無堅,不可以謂骨。堅、黃不相外, 藏三,可乎?」

  他從假設上再度將自己的觀點加深,強調堅黃骨三者藏為一體,來反駁寧北的觀點。

  「精彩,實在是精彩。」

  一位大族長老緊緊地盯著場中的二人,呼吸都是情不自禁的隨之急促了起來,他以前曾聽過張懸壺與七錄齋的那位弟子辯論,這一場二三之辯可以說是半點不差,現在就看雙方誰能夠堅持到最後了。

  俞子期這話的意思很簡單,假如世界上沒有黃色,那就沒辦法判定這個黃色的東西可以被稱之為骨頭;同樣,假如世界上 沒有堅性,也當然談不上有什麼堅的東西而被稱為骨頭。

  堅性、黃色、骨質不能相脫離,這不就是藏著三樣東西嗎?

  俞子期是個很難對付的人,無論秦長魚先前對於這所謂小聖人之名有多麼的侮辱和瞧不上眼,但對方的確是天下公認的小聖人,如果是正常的辯論寧北並沒有絕對獲勝的把握。

  所以他拋出了這一論題,劍走偏鋒。

  此刻聽到對方的詢問後立刻便回答道:「有自藏也,非藏而藏也。」

  俞子期的目光微微眯了眯,所謂的辯很多時候比拼的就是急智,所以在寧北剛剛給出回答後他就立刻追問,沒有留下任何的思考時間:「其黃也,其堅也,而骨必得以相盛盈,其自藏奈何?」

  秦長魚面色微微一變,陳琅陰沉的面色這才好看了一些。

  倒是禮部那位老學究那和樹皮一樣的臉更加的紅了起來,犀利,俞子期這個質問太犀利了。

  黃和堅都是與骨頭融為一體的,所謂堅黃骨藏著的就是,堅、黃、骨三樣東西,那寧北剛剛說的自藏是什麼意思?

  若是沒有辦法解釋,這場辯就等於是輸了。

  而且還是自己扔出的辯題,那就輸的更慘!

  有學院弟子的眉頭已經皺成了川字,想要幫寧北想到破解這個問題的法子,但卻根本找不到任何頭緒。

  楊依依的眉頭倒是舒展開來,提著的心稍稍放下去了一些,不得不承認這個寧北的確有些本事,只不過走的是邪門歪道,終歸比不上師兄的堂皇正道。

  俞子期目光淡然,低頭吹了吹茶上的熱氣。

  而此時,就在眾人以為寧北無法應對的時候,他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得其黃,得其堅,見與不見離。」

  「不見離,一一不相盈,故離,離也者,藏也。」

  「好!」

  話音剛落,一道叫好之聲猛然響起,將在場所有人從震撼當中一舉驚醒,只見那位老學究已經是激動地滿臉通紅,大口喘著粗氣,筆上的墨更是控制不住的打濕了紙面。

  整個人震撼的看著寧北,那目光,竟是頗有一種朝聞道,夕可死矣的壯烈。

  在場的人全都是百官大族的人,每一個都是見識不凡,可在這種時候還是被寧北的話給生生驚住。

  楊依依神情一變,這次就連身後一直眼觀鼻鼻觀心的徐白柳都是抬頭看了過去。

  陳琅更是面露慘白之色。

  就連俞子期,喝茶的動作都是微微一頓。

  見到黃色的骨頭,或摸到堅性的骨頭,都是一個見得到而另一個見不到 ,一個摸得著,另一個摸不著,這就是叫做「離」。

  不能見到的堅就離開了見到的黃骨,摸到的堅骨同樣離開了摸不到的黃。

  可在離的同時堅亦或者黃依舊藏在骨頭當中。

  所以,離便等於是藏。

  整個晚宴場中一片的譁然之聲,震驚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在這一刻,這場辯論已經不再是堅黃骨。

  而是被寧北提升到了另一個高度。

  離堅黃!

  ......

  ......

  不得不承認,這場辯論我寫的真好(攤手,聳肩),不過這東西還真難寫,往後我都不會再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