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雙眼很乾淨,就像是他的那雙手一樣乾淨。
而一雙乾淨的手是不應該拿起任何東西的,就像是一雙乾淨的眼睛也是裝不進去任何東西的。
他的眼裡從來都沒有任何人。
陳琅知曉俞子期的性子,卻並不覺得有何不對,同代當中除了神主教會的另一位小聖人之位,其他人的確沒有被放在眼裡的資格。
他輕笑一聲,想著這幾天在路上聽到的那些消息,還是提醒道:「這個小侯爺的本事不錯,在大考當中得了第一,兩科甲上,青石壁上題的字還引起了儒廟震動,後來還讀完了應天府藏書閣里的所有書籍,登上了十三層樓,還在秋祭上取得了魁首的成績,並且入了錦繡閣,只是可惜似乎是不能修行,否則到也算得上是一個人物。」
俞子期回頭看著他,聲音當中沒有任何的波動,與寧北的平靜比較起來,他的平靜更像是不在意,因為自身身處更高,所以對於目光之下的都不在意。
「那幅字不錯。」
他想著那日與洛留辯論之時,儒院內的氣運忽然動盪,後來才得知是因為寧北的緣故,警世之言,的確不錯。
可也僅僅只是不錯而已。
俞子期對於這個話題並不敢感興趣,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聞著房間內的獨特香氣,本就沒什麼波動的心更加的平靜了下來。
這是七錄齋的香,用的是四境級別的靈犀牛角,再與龍涎混到一起,香氣獨特,在安神靜心的同時還能提升吸納靈氣的速度,對於修行大有裨益。
俞子期很喜歡這個味道,輕輕嗅著,不再說話。
陳琅也不再說話,這個寧北或許的確有些本事,可那也要看和誰比較,在神朝同代當中或許了不起,但與俞子期比較起來,自然是差了不止一籌,即便是讀過了藏書閣的所有藏書又能如何?
他輕輕地搖了搖頭,應天府的藏書雖然天下最多,可七錄齋的也不少。
若是說誰讀書多誰就能贏得話,那天下人還比的什麼勁兒?乾脆生下來就埋進書里好了。
陳琅自嘲的笑了笑,雖說大家都看得出來這座神朝已經日暮西山,可來到這裡依舊是免不了的心生壓力。
七錄齋固然是大修行宗派,可還是無法和這座龐然大物相比。
晚宴已經開始了,寧北和秦長魚早早就坐在了角落裡,神皇既然交待了要讓他們參加,那麼無論是坐在前面還是坐在角落自然都沒有什麼區別。
只是角落總要更靜些,前面總要更吵鬧。
秦長魚打量著晚宴上的人,看著那些人滿面笑意推杯換盞,眼中閃過了譏諷,淡淡道:「五大氏族來了個遍,就連七十四爵的人也來了半數,京城之外的世家大族更是一堆一堆的來,禮部可沒有這麼大的面子。」
寧北靜靜坐著,低頭看著沉在杯子裡的茶葉,這是好茶,禮部的珍藏,放到外面一兩茶葉就夠一個五口之家一年的開銷。
對於晚宴上來人的身份他並不感興趣,因為這些人註定與自己沒有太大的交集,自然也就不用去費心思的考慮。
兩個人到來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雖說鮮少有人會主動上來打招呼,但卻還是有的。
曹小寶也參加了今晚的晚宴,看到二人後就走了過來,今晚她穿了一身紅色長裙,隨意的扎著一個長長的馬尾,讓得本就獨特的氣質變得更加颯爽起來。
只是和颯爽的外表比較起來,她的臉上卻總會出現恰到好處的微紅。
像是害羞,卻偏偏能夠在無形中拉近距離。
秦長魚朝著一旁側了側身子,將長桌讓出了一個位子。
曹小寶看了一眼四周,這專供於禮部設宴招待來客的宮殿顯得極為闊氣,在肆意與內斂之間結合的無比完美,頭頂淡金屬的顏色將所有的燭火精確地收攏到一起,通過特質的光滑建築均勻的鋪開,確保每一處角落都不會被遺忘。
殿內柱石之上雕刻著麒麟神鳳,栩栩如生仿佛帶著無窮威壓,吊著殿內的氣氛。
她靜靜坐著,長裙鋪灑落下,出身名家的氣質一覽無遺。
「禮部當然是沒有這麼大的面子,今晚來這裡的人,七成都是想要和七錄齋搭上一些關係。」
作為神朝之外的大修行勢力,七錄齋的勢力和威望都不容小覷,能夠與其交好,對於自身自然有著大好處。
秦長魚看著曹小寶,眼中的譏諷並未有半點減弱,微嘲問道:「那曹家是不是也在這七成裡面?」
曹小寶面色不變,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淡淡道:「曹家在金陵待了太長時間,所以只能求變。」
秦長魚道:「金陵已經穩了幾百年,往後還會一直穩下去,待在那裡有什麼不好?」
「金陵會一直穩,但天下是會變的。」
「所以曹家也想變?」
「曹家只是想更穩的活下去。」
秦長魚眼中的譏諷淡去了一些,言語中反倒是多出了一絲不屑:「偌大的曹家莫不是無人了?想求變數卻還不肯全力求變,只讓一個女子在朝歌城裡上下周旋,真不知道是你太出色,還是曹家太無能。」
曹小寶眉頭微皺,但卻沒有說話。
自古以來天下的大家族都是如此,喜歡兩頭押寶,一方面要求變,一方面又不肯捨棄穩。
秦長魚嗤笑一聲,不再理會。
秦家對曹家的暗中支持還在繼續,秦長魚的冷嘲熱諷也不是在針對曹小寶,不只是曹家,神朝上到達官顯貴下到世家大族都是如此。
他瞧不上這些手段,可卻也清楚這些手段往往都是無法缺少的。
「這俞子期還真是好大的譜。」
喝了一杯茶,秦長魚瞥了一眼主位上的空位,冷笑一聲說道。
晚宴正式開始還有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關虛白還沒有現身,這很正常,身為這次晚宴的領導者,他本該最後一個來,如此才符合規矩。
可在七錄齋的位子上同樣空出了兩個,是俞子期和那位承聖境長老。
身為客人本該提前一些到場。
現在座位上只有另外兩名弟子在,敷衍漠視的態度一點都不加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