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聽聽我的四句偈

  有些話是不能直接說出來的,尤其是在城門口這樣敏感的地方,謹言慎行四個字並不只是寫在紙上讓人看的。

  在朝歌城這樣的地方,一個不小心都是能夠抓到把柄的。

  秦長魚等人的表情凝重了起來,不知道這位佛子究竟想說什麼。

  年殊並沒有去在意眾人的表情,而是接著道:「小侯爺認為當今天下安穩,最根本的原因是什麼?」

  寧北皺著眉,他當然知道是什麼,但卻沒有回答。

  年殊繼續說道:「是陛下,神朝的皇位上坐著的那個人,現在你要爭,最終能夠坐在上面的就只有一個人,在爭奪的過程中會引發許多無法預料的意外,這對天下來說都不是好事,如果小侯爺真的通讀天下,那就應該懂書中的道理,應該懂佛法的濟世,可你卻偏偏要爭,如此看來小侯爺不僅不懂佛法,就連書中的浩然氣亦是沾染不多。」

  風雪很大,呼嘯四起。

  幾架馬車之間卻十分的安靜。

  寧北的眼中帶著一抹淡諷,微嘲道:「如你所說,我就該引頸就戮,如此對於天下穩定才是好事?」

  這世上總有很多人站在道德制高點洋洋灑灑的揮動筆墨,因為他們並不需要為此付出半點代價,事後還能得到一個不錯的名聲。

  年殊搖了搖頭,很認真的說道:「小侯爺言重了,出家並不意味著要與紅塵斷絕,但卻意味著儘可能的離俗世更遠一些,憑藉小侯爺的天賦,定能夠在佛法一道上有極深的領悟。」

  先是勸他不爭,現在又勸他出家為僧。

  「我倒是很想知道,佛子這話是只對我一人所說,還是與寧瑤也曾說過?」

  年殊微微一笑,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道:「眾生平等。」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話出自李耳所著道德經第五章,有偏激者認為天地是不仁慈的,只把萬物當做是沒有生命的貢品,但更多的理解則是古聖李耳想要表達天地是公平的,看待萬物是一樣的目光,並不對誰特別的好,也不會對誰特別的壞,一切順其自然發展,猶如隨風入夜,潤物無聲。

  後來有了佛教道義,取了這句話喚作眾生平等,表示在佛的眼光中萬事萬物都是平等沒有高下之分的。

  這話也就只能聽一聽,放在這裡顯然是不管用的。

  年殊模稜兩可的回答,實際上要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聽說小侯爺的師兄佛道造詣很高,日後如有機會,小僧當拜會。」

  馬車緩緩行駛,白馬寺的護法金剛開口催促了一句,年殊對著寧北行了一禮,含笑開口,然後轉身朝著馬車走去。

  聽到這話,秦長魚已經是暗道一聲不好,偏頭去看寧北,果然那張始終十分平靜的面容此刻已經漸漸冷了下來。

  不知是出於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還是抱著想要混出個名堂再光明正大回青坪鎮的想法,寧北始終不願意將師兄和師父拉進朝歌城這趟渾水當中。

  現在年殊這句話顯然是已經觸動到了他的底線。

  年殊在和寧北較勁,但寧北卻不願意正面回應,所以年殊就選擇了其他方式,如果自己在與寧北師兄的辯論中勝出,那麼寧北還能坐得住嗎?

  答案當然是不可能的。

  佛法不同於修為境界,對於就佛之一道的領悟上,年殊自認為是很透徹的,尤其是在青崖海中得到了那頁經文之後。

  整個人這幾日一直處於頓悟的狀態,靈台格外清明,第三境的門檻就在腳下,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邁過去。

  所以在離開這日他特意來見了寧北一面,言語上的交鋒從來不是意氣之爭,埋藏在言語之下的博弈往往才是最致命的。

  他在逼著寧北開口。

  他要勝過寧北,不僅是為了住持,也是為了挽回白馬寺在國宴上丟掉的名聲,同時也是賣關家和右相等人一個人情。

  出家人?

  哪有什麼純粹的出家人。

  目光低垂,寧北面色微冷。

  姜白柳看著年殊的背影說道:「看來你們之間的恩怨不算小。」

  「這才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寧北說道。

  他勝過了年殊一次,並不介意再勝過第二次,可卻始終不清楚原因。

  就在二人說話之時,那行走在前方的年殊忽然頓住了腳步,回頭說道:「年節剛過,我回去之後會讓幾位擅長度化的僧人前去青藤園,盡綿薄之力。」

  秦長魚目光冰冷,抽出一旁蘇幕遮的刀就要過去,只是卻被寧北抬手制止。

  他偏頭看去,質問道:「攔我作甚?」

  寧北目光冰冷的望著年殊的身影,偏頭朝洛留要了筆墨和紙張,在上面寫了幾行字,白紙化作利箭朝著年殊射了過去。

  聲音呼嘯,年殊眉眼平和,伸手接過。

  「那日在國宴之上佛子曾說過一四句偈,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染塵埃,引得佛光乍現,方圓百米九十九朵金蓮異象。」

  年殊看著寧北,淡聲問道:「小侯爺有所指教?」

  寧北面無表情,淡淡道:「指教不敢當,只是我這裡同樣也有一四句偈,還請佛子一觀。」

  那四句偈後來傳出被不少人引為經典,日日在家中揣摩鑽研。

  四句偈?

  秦長魚和洛留等人都是看了過去,就連一直對於小輩的事不聞不問的孟先午和戒律院長老還有紅衣大主教等人也是抬眼看去。

  年殊眼中帶著淡淡的笑意,心道寧北終究還是忍不住與他開始了佛法之辯。

  只要有了開始,對他來說,就等於掌握了勝利。

  將白紙隨意的攤開在手心之上,他緩緩讀著上面的內容:「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轟!」

  萬里飄風雪的冬日竟然炸開了一道驚雷,朝歌城城門之前悄然生出一道日光,照耀方圓十里金蓮叢生,數不清的金色蓮花於地面和空中出現盛開。

  馬車之上那名護法金剛面色大變猛地下車拿起了那張白紙,只感覺區區一張白紙卻重如萬斤。

  戒律院長老面色凝重,對著那無數金蓮之上的佛祖身影遙遙一拜。

  眾人再看年殊,只見他此刻雙目圓睜,面如金紙,雙肩之上仿佛有著萬鈞之力在壓迫著他,讓其整個人跪倒在了地上,鮮血自口中吐出打濕了身上僧衣。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年殊念叨著這句話,抬頭望著那佛祖虛影,雙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寧北的四句偈不僅將他的四句偈完全駁斥,而且更上一層樓,也更符合佛家教義,可以說無論是從哪一個方面去看,這場辯論甚至尚未開始,他就已經輸了。

  而且輸得很慘,很徹底,輸到了他遠遠不如寧北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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