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鎮撫
肇慶城南,劉恆身上背著包袱,正往巷外走去
劉恆身後則是跟著一個荊釵布裙的女子和一個八九歲左右的男孩,兩人身上也是各自背著一個包袱
三人身後則是跟著兩個身形魁梧的大漢,恍如護衛
劉恆目不斜視,臉上神色自然,但身後的婦女雖是強自鎮定,眼中仍是閃過一絲慌亂,眼角餘光不時掃過身後的兩名大漢
此時正是清晨時分,巷子內外的人家也已經起身,正要出門開始今日營生
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貨郎站在巷口,正往板車上裝著果蔬,見著劉恆模樣,開口問道
「劉夫子,你這是要出遠門?」
麻衣漢子臉上閃過一絲詫異,這劉恆三年前才搬來巷中,搬到巷中不久便開館授業,給孩童開蒙,是以巷中之人皆稱其為劉夫子
只是這劉夫子的學館只是開了半年,便被其主動關去,據說是這劉夫子準備閉門讀書,專心舉業
雖然這劉夫子已經不再授業,但也時常替巷中人家捉筆寫信,或是代念家書,而且基本也不怎麼收錢,因此在巷中也是人緣極好
此時見著這劉夫子大包小包提著東西出門,一旁幾個巷裡人家的漢子也是探出頭來,開口問詢
「是,廣州一個表兄來了書信,說是開了個海貿鋪子,缺個人當帳房,前幾日來了書信,召小可過去」
「小可今日便準備啟程前往廣州,以後怕是要常住廣州了,這段時日多謝諸位街坊照顧了」
劉恆穿著一身長衫,對著周圍圍觀的一眾街坊人家團團行了個禮,而巷中的街坊人家,也是各自擦了擦手,對著劉恆拱手回禮
「原是如此,要不說劉夫子是讀書人呢,廣州城啊,劉夫子這是要發達了啊,祝劉夫子以後前程似錦」
那貨郎漢子有些羨慕的看了看身前穿著儒服長衫的劉恆,輕聲嘆道
那劉夫子身後的兩個護衛身材魁梧,一雙眼睛掃過來便讓人發寒,就是南城街面上管事的劉老虎也沒有這般威勢
這年頭能養得起這樣的家丁,想必劉夫子這表兄家中產業肯定極大
那海貿鋪子是劉夫子表兄的產業,劉夫子又是去做帳房這等重要職位,這可不就飛黃騰達了嗎
「發什麼達啊,就是去給自家人幫個忙,混口飯吃」,劉恆擺手笑道
那貨郎漢子心思一轉,肇慶離廣州也不算遠,如今這劉夫子去了廣州城,又是去大商號當帳房,若是能探得這劉夫子的去處,日後說不得也是個門路
貨郎漢子想到此處,便走上前來,想要再攀攀交情
但劉恆身後那兩個大漢,此時見得有人走上來,臉上神色頓時一厲,原本一直如同木樁子一般不聞不動的兩人,此時卻是忽然邁步向前走來,隱隱將那劉恆左右包在中間
原本一直神色自然的劉恆,此時臉上神色也是微微一變,來不及多想,便對著巷口眾人又是團團一拜,而後朗聲開口
「店家的馬車已經等在城外,不能誤了時辰,感謝諸位街坊這些年的幫襯,小可先行一步,失禮了」
劉恆說完,也不待巷口眾人反應過來,便邁步向著巷外走去,身後的婦人孩童也是緊緊跟隨
身後的兩個大漢見那劉恆快步離去,各自相視一眼,略微點頭,腳步這才放緩
而後又是不緊不慢的跟上前方三人,五人很快便消失在巷外
五人出了巷口,一路繞了大半個城池,確認了身後沒人跟蹤後,五人卻是沒有出城,而是拐進了城西,不多時便停在了一處幽靜的院落前
院落門前,兩個身穿朱紅軍服的士卒守在門口,門前不斷有穿著軍服的人影進出,所有人皆是神色匆匆
雖然門前不斷有人進出,但奇怪的是院落內外卻並沒有什麼喧譁之音,反而是極為安靜,一股沉凝肅殺的氣息撲面而來
劉恆三人等在門前一側,三人身後的兩個護衛,一個等在一旁看守著三人,另一個則是上前與門前之人交涉
原本一直神態自然的劉恆,到了此處臉上終於是閃過一絲畏懼
他抬頭看了看院落上方掛著的牌匾,只見那院落門頂上明目張胆掛著一方黑漆金字牌匾,上面赫然寫著四個大字,南鎮撫司
劉恆心中閃過一絲惶恐,但還沒等他細想,那上前交涉的壯漢就已經回來,帶著劉恆一家進了院門
進了院門以後,劉恆三人更是被兩個護衛分開
那婦女眼見要與自家夫君分開,臉上的惶恐之色終於掩蓋不住,但入得此處,哪還由得他們
劉恆只來得及拍了拍婦人的手背,婦人與孩童便被一旁的大漢徑直領走
劉恆眼底閃過一絲憤怒,瞪視著身側押送他們一家的壯漢,但那壯漢臉上卻是毫無反應,直接押著劉恆向府內走去
二人過了幾個院落,路上的行人終於是逐漸少了起來,很快劉恆便被壯漢領進入了一間清幽的小院中
大漢進入書房片刻,便再次推出而出,吩咐了一句令劉恆進去,而後這一直押送著劉恆三人的大漢竟就這樣徑直離去
劉恆看了看前方虛掩的房門,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氣,這才一咬牙,推門走入房內
劉恆一進書房,便看到一個穿著紅色錦袍的年輕男子,正坐在桌後,處理著桌上公文
只是劉恆看到桌後這男子身上的服飾,臉上神色更是慌亂,他怎麼可能不認得這男子身上的飛魚服
剛才一路進來,那麼多人可沒有一個敢穿飛魚服的,全都只是一身朱紅軍服
而眼前這年輕男子卻是身穿飛魚服,顯然是錦衣衛里的大人物
自己如今落到了這樣人物的手裡,那真是生死皆操之於人手了
「草民劉恆,見過都督」
劉恆躬身一拜到底,臉上帶著一絲諂媚,恭聲開口
但上方的年輕男子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頭也沒抬,繼續旁若無人的批覆著桌上公文
劉恆躬身下拜,卻久久沒有聽到上方回話,但他也不敢再說,只得一直維持著低頭下拜的姿勢
這個姿勢極為彆扭,只是短短一會,劉恆額頭上就已經布滿了汗水,但他卻絲毫不敢動作
過了不知多久,直到劉恆額頭汗水滴落,已經洇濕了地面地毯,身形也隱隱有些搖搖欲墜,上方這才終於傳來一道聲音
「起來吧」
劉恆這才長鬆一口氣,站直身子,但卻是依舊低著頭站在一邊,不敢去看桌後那年輕男子
「你就是劉恆?」
李承志放下毛筆,打量著桌後低頭站立,神色蒼白的劉恆,輕聲開口
「是,草民是劉恆」
「不知大人召小民前來是有何事,大人有事請儘管吩咐,只要小民能做到的,定然無有不從」
「此外小人家中還有一些浮財藏於屋後,只要大人開口,小人立時便取來獻給大人」
劉恆看了一眼上方年輕男子,臉上閃過一絲諂媚笑容,恭聲開口道
「無物不可摹,無物不可仿?」
桌後的錦衣男子卻是沒管劉恆口中的浮財,反而是問了句不可邊際的話語
「沒有的事,沒有的事,皆是江湖上的同道抬愛,當不得真」
劉恆聽得此言,臉上神色卻是瞬間一變,而後臉上又是帶起諂媚笑容,身子卻是越發彎了下來,小心翼翼看著桌後的年輕男子
「那你最好希望他們說的是真的」
上方的錦衣男子掃視了一眼下方的劉恆,臉上神色忽然冰冷起來
劉恆聽得男子冰冷的聲音,心中頓時一沉,臉上神色數度變化,片刻之後,劉恆臉上的諂媚之色終於是盡皆消散,直起身子看著桌後的李承志,拱手開口
「大人有什麼事便請吩咐吧,小人定然尊令照辦,只是江湖規矩禍不及妻兒,他們什麼都不知道,我辦完事後,請大人放過小人家眷」
劉恆聲音依舊恭敬,但臉上神色卻是恢復了平靜,直視著桌後的錦衣男子
「江湖規矩?入了本撫的衙門,就是尚書侍郎也任由本督宰割,伱等城狐社鼠,有一個算一個,皆當絞殺殆盡」
「本督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得死,一個陰溝里的老鼠,也配和本督談規矩」
桌後的男子目光驟然盯向下方的劉恆,輕聲開口,臉上神情冷酷
那年輕的錦衣都督明明依舊還是坐在座位之上,但劉恆卻是忽然感覺到似乎有千鈞之重,向著自己壓來,一股森冷的壓力迎頭罩下,讓他只想跪地求饒
劉恆到得此時,臉上神色終於是徹底慌亂起來,臉色瞬間變得一片煞白
他本是肇慶城中一處制假團伙的書手,他們這一伙人專門以偽造前朝名人字畫為生,偽造完成以後便各自設局,或是假裝逃難的士子,或是偽裝成老屋中偶然發現的前人舊藏,將贗品當成真品,販賣給那些鄉間那些附庸風雅的地主
只是隨著他們的手藝越發精湛,做到最後竟連城中那些達官顯貴也分辨不得真假,這也讓他們的胃口越來越大
鄉間地主能有多少錢,最有錢的還是城中那些士紳文人,而且這些士紳當真是不把錢當錢看,城中做得一單比以前在鄉間做十單賺的還多!
於是他們的團伙也不再滿足於鄉間廝混,從縣城轉移到肇慶府城之中
他們盤踞肇慶,造假的生意做得風聲水起,而且因為仿造的目標選的冷門,幾年下來竟沒有一筆買賣出過漏子
而隨著這幾個月閩省眾臣湧入,他們的買賣也越做越大,制出來的仿造字畫簡直到了供不應求的程度,往往一投入市場,便被人歡天喜地的買走
他們團伙也是大受鼓舞,正準備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但半月前卻是忽然出了岔子,團伙中不斷有人失蹤,劉恆那時便感覺情況不對,正準備跑到鄉間避避風頭,但還沒等他動身,就已經被人闖入家中,抓了個正著
而在看到這些人的衣飾腰牌以後,他才終於知道自己一伙人究竟是被什麼人盯上了
對他們出手的赫然便是錦衣衛的緹騎!
天可憐見,他們只是造點假字畫,騙點銀錢,何德何能竟能勞駕錦衣衛來抓他們啊
難不成他們的字畫還流到了宮裡,被監國殿下當場識破了不成
只是他的疑惑沒有人會為他回答了,那群錦衣衛闖入後,便將劉恆一家人全數控制住,而後便被指使著做出種種安排,最後便被帶到了這南鎮撫司中
原本劉恆見那群錦衣衛沒有動手,還以為他們是想要從他身上榨出銀子,他在來這的路上已經做好了準備,準備以自己埋藏的銀子換自己一家人生路
但在進入書房,見到那身穿飛魚服且極為年輕的錦衣都督後,他心中便已經隱隱絕望起來
他知道,自己大概率是走不出這南鎮撫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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