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勸降
長泰城,城外清軍軍營連綿,城頭之上亦是甲兵遍布,兩方人馬隔著城牆相互對峙
廣州捷報傳來,施福等鄭氏部將盡皆歸降,由於安平城牆低矮難以固守,又緊鄰泉州一線清軍,張同敞與施福等人商議之後,便攜帶著城中糧草,連夜撤往同安,與張肯堂等人匯合
張同敞等人雖是行動果斷,但清軍反應也是不慢,張同敞等人剛剛撤回同安,泉州方向的清軍便已占領而安平,而後再次向著同安進軍,逼迫鄭氏等人投降
張肯堂張同敞等人商議之後,卻是決定繼續西撤,準備經長泰撤至漳州,占據漳州府城與清軍對峙,再聯絡朝廷入閩支援
同安城中明軍一分為二,張同敞率領施福黃廷等主力扼守同安,阻截泉州方向的清軍,而張肯堂則是率領鄭成功及周鶴芝洪習山等鄭家部將,趕往漳州
張肯堂等人此番計議並無問題,漳州乃是距離粵省最近的府城,城防堅固,足以容納數萬大軍交戰駐守
占據漳州以後,閩省眾人又能向後打通漳浦詔安等縣,與粵省取得聯繫,獲取粵省朝廷的支援
但張肯堂等人行至長泰,正要入駐漳州,卻是發現漳州守將黃光輝已然降清
張肯堂等人先是派人招降,招降不成又派人試圖進攻奪城,但漳州作為府城哪是如此輕易便能攻破的
張肯堂等人攻城失利,只能暫時撤回長泰,然而還未等城中的張肯堂等人再做商議,博洛便已然匆匆返回,領著閩省大軍將長泰包圍的水泄不通
城外清軍陣前,十幾騎騎卒帶著一紫衣胡服的中年男子馳出軍陣,向著長泰城下疾馳而來
那十幾騎騎卒馳到城牆下二三十米,方才勒住馬匹
領頭的士卒腦後留著細長鼠辮,揮手止住眾人,而後猛然一推,便將那紫衣男子推到前方
那紫衣男子中年模樣,頭髮鬢角打理的整整齊齊,看著倒是頗為威嚴
但若是細看便能發現男子腰間繫著一根軟繩,而繩子的另一端卻是握在後方那領頭軍卒手中
鄭芝龍看著城頭之上遍布的紅衣軍卒,忽然開口大喊起來
「城裡的諸位弟兄,老夫乃是鄭芝龍,城內守將如今是誰,請令其現身相見」
鄭芝龍喊完,城頭上兵卒卻是一陣騷動,幾個軍將模樣的人物將頭探出城牆,待看清城下那人模樣後,臉色也是驟然一變,而後城頭上十幾個兵卒便向著城內匆匆而去
領頭的兵卒見的鄭芝龍喊完,城頭上卻久久不見動靜,臉上神色也是愈發不耐
鄭芝龍見得身後那女真士卒臉上神色,心中也是一緊,只得又是繼續開口喊道
「城內的諸位弟兄聽著,老夫鄭芝龍已經歸順大清朝廷,更是得受我大清閩粵總督一職,如今我閩省鄭氏與大清朝廷已是一家,諸位弟兄請速速開門迎接我大清王師,只要城內諸位弟兄開門投誠,老夫可擔保諸位無恙……」
城頭之上,鄭芝龍的聲音在城牆間不斷迴蕩
城牆拐角處,張肯堂鄭成功等城中眾將此時皆已趕至城頭,眾人此時看著城下不斷大喊的鄭芝龍,卻是一片沉默
城牆之上的士卒此時早已立起盾牌,鄭芝龍看不見城牆上的張肯堂周鶴芝等人,但城頭的張肯堂等人卻是能透過盾牌空隙,看清城下的鄭芝龍
城頭之上洪習山樑立等鄭氏部將,看著城下那被押至陣前,不斷勸說眾人投降的鄭芝龍,臉上神色鄙夷
一旁的鄭成功穿著一身紅色官袍,只是此時卻是臉色赤紅,滿臉羞憤,低著頭一聲不吭
鄭成功身後的鄭鴻逵,見得城下那喋喋不休,不斷勸降的鄭芝龍,臉上神色亦是極為難看
他知道,今日過後,鄭芝龍花了數十年方才建立起的威望便會一朝喪盡,而鄭家亦會成為閩省笑柄,以後除非有人投清,否則閩省之軍,再也不會有人去聽他們鄭家之言了
「老夫此次前往福州,得博洛貝勒盛情相待,朝廷更是將閩粵之地託付給我閩省之軍,老夫感念朝廷恩德,這才決定親自入京,叩謝我大清朝廷天恩,大清朝廷對我閩省之軍極為看重,諸位莫要驚疑……」
城頭之上眾人沉默,而城下鄭芝龍卻是話語不停,苦口婆心不斷勸降,想讓城內的鄭氏軍將儘快開門
張肯堂站於左側,中間的周鶴芝辛一根等人則是隱隱將張肯堂護衛在中央,右邊則是鄭成功鄭鴻逵鄭芝豹等鄭家之人
張肯堂見得鄭成功等人久久無語,臉色也是一沉
張肯堂看向一側的周鶴芝,周鶴芝見得張肯堂暗示,也是微微點頭,而後直接走到城牆邊緣,對著城下大喊
「哪來的賊子,也敢冒充我大明平國公」
「平國公鄭芝龍世受皇恩,位尊公爵,先帝更是倚之為我國中樑柱,恩榮不斷,怎會叛我大明
「韃子素來奸狡成性,出爾反爾,縱使是小民百姓亦知那韃子狼子野心,絕不可信,平國公乃我閩省英豪,豈會去投那無信無義的韃子」
「你這惡賊速速退去,若是還敢在此假冒國公,胡言亂語,本將定斬不饒」
城下的鄭芝龍聽得城頭之上的言語,臉上亦是神色悔恨
自從所帶親兵被博洛收繳,鄭芝龍便已然發現自己中計,只是當時生死操於人手,他也只能唯唯聽命
這些時日以來,他不僅見不得自己所帶親兵護衛,連日常起居都被人監視,過得極為屈辱
鄭芝龍神色悔恨,但後方的女真士卒見得鄭芝龍久久不語,臉上卻是閃過一絲冷色
領頭的女真士卒手中一轉,一柄匕首卻是悄然抵在了鄭芝龍後腰之上
鄭芝龍感受著後背的鋒銳冰寒,額頭上卻是瞬間流下一滴冷汗,再也顧不得其他,連忙又是大喊起來
「城上可是周鶴芝周兄弟」
「周兄弟,我是鄭芝龍啊,當年周兄弟投官無門,是愚兄一力保舉,這才讓周兄弟得了官府接納,我等相交十數年,周兄弟此時怎可不認舊人啊」
鄭芝龍見得城頭上的周鶴芝,心中便已然一沉,鄭氏軍將如此之多,他卻是未曾想到,此時在城中的竟然偏偏就是這周鶴芝
這周鶴芝先前便極力反對叛明,若是其他人他還能想些辦法
但這周鶴芝他卻不知如何才能說服此人,若是不能說動此人出城投降,那他的處境卻是大大不妙
鄭芝龍想到此處,心中亦是一緊,但此時他也是沒有辦法,只能盡力去勸說這周鶴芝開門投降,於是又繼續開口說道
「周兄弟,我知道你心念明廷恩義,但是明廷無道,弄得天下民不聊生,這才為那順賊所滅,滅明廷者順賊也,非我大清也」
「我大清朝廷不忍見天下百姓遭亂,這才提王師入關,弔民伐罪,救天下百姓於水火,如今我大清朝廷橫掃南北,所過之處無往不勝,而明廷卻是連連敗退,已是覆亡有日,周兄弟又何必非得跟著那明廷去送死」
「周兄弟,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大清朝廷最是看重周兄弟這等忠義之臣,只要周兄弟肯投降我大清朝廷,愚兄願為周兄弟請封粵省巡撫之位,到時候我等兄弟一東一西,共享榮華富貴,豈不……」
鄭芝龍話還沒說完,城頭上卻是忽然傳來一聲怒喝,直接打斷了鄭芝龍的話語
「住口」
鄭成功衝到城牆邊緣,狠狠瞪著下方的中年男子,額頭上青筋暴起,眼中更是布滿血絲
城頭之上,隨著鄭成功這一聲爆喝,卻是忽然齊齊一靜
然而還未等鄭成功再言,下方的鄭芝龍臉上卻是閃過一絲喜色,忽然高聲喊道
「大木,是大木嗎,我是爹啊」
「大木你竟也在城中,真是太好了!」
「伱既在城中,那就快快打開城門,接我上城去……」
「住口」
鄭芝龍臉上神色欣喜,然而還未等他說完,便再次被城上的怒喝打斷
鄭成功爆喝出聲,滿臉赤紅,此時卻是不再去看城下之人
鄭成功環視周圍士卒一圈,忽然朗聲開口
「諸位將士聽著,我乃是平國公鄭芝龍之子鄭成功,此人乃是韃子派人假冒,目的便是亂我大軍之心,諸位斷不可聽其胡言」
「我父深受朝廷大恩,更是親自擁立先帝,再繼明統,絕不會去投清虜」
「我父鄭芝龍如今已前往廣州,拜見桂監國殿下,不日就將領朝廷大軍歸來,掃蕩清虜,收復閩省」
鄭成功朗聲開口,鄭鴻逵聽得鄭成功所言,面色微變,但看著隱隱環繞在張肯堂身邊的辛一根等眾將,終於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站在一側
而城牆邊的眾將看著鄭成功,臉上也是神色各異,他們知道鄭家終歸還是做出了選擇,鄭成功此時這一說,已經直接斷了城外鄭芝龍的後路
而城牆上的一眾士卒聽得鄭成功所言,卻是面無表情
什麼鄭芝龍不鄭芝龍的,那關他們什麼事,不過既然鄭成功都說城下那不是鄭芝龍,那城下的應該便不是鄭芝龍吧
鄭成功乃是鄭芝龍之子,難道兒子還能認不出老子不成!
不論城牆之上眾人如何反應,城下的鄭芝龍聽得城頭之上的鄭成功所言,卻是驟然一愣,而後臉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鄭芝龍看著城頭之上的鄭成功,忍不住向前急走兩步,但是鄭芝龍身上的軟繩卻是握在那女真士卒手中,此時軟繩驟然繃緊,鄭芝龍也只得停下腳步
鄭芝龍看著城頭上鄭成功,臉上神色焦急,開口說道
「大木,你在說什麼,你看清楚,我是你爹啊,你連爹都認不得了嗎」
鄭成功看著城下神色惶然的鄭芝龍,臉上閃過一絲不忍,但很快他心中便做下決斷,直接扭過頭去
此時他決不能去認鄭芝龍,若是他此時但有半分猶豫,城內的張肯堂等人定會與鄭氏親軍產生裂痕,說不得城中便要大亂
而且如果讓清廷窺得鄭家的猶豫,說不得還會換著法子在城下折磨鄭芝龍,以此逼迫城內的鄭家反叛投降
此時只有完全不理鄭芝龍,讓清軍知道鄭家絕不會因鄭芝龍而反叛,才能讓清廷徹底死心,只有這樣,才是對鄭家也是對鄭芝龍最好的選擇
鄭成功想到此處,也是不再猶豫,避開城下之人的目光,開口喝道
「還敢胡言,來人,這惡賊膽敢在陣前亂我軍心,速速將這假冒惡賊與我驅殺而去」
鄭成功話音剛落,還未等其他人反應過來,鄭鴻逵身邊的數十名親兵便已然走到城牆邊,而後數十隻箭雨便轟然向著城下灑落
城下的女真士卒眼看城頭竟然真的開始射箭,臉上也是神色大驚
兩個女真士卒擋著臉面,直接便衝到鄭芝龍身前,將鄭芝龍遮蔽在身後
而那領頭的女真士卒更是一拽手中繩索,直接拉著鄭芝龍,便策馬向後方逃去
城頭上的落下的箭雨雖是呼呼有聲,聽起來勢大力沉,但實際上這些箭矢卻皆是落在了韃子士卒兩側,不要說那搶先退走的鄭芝龍等人,連替鄭芝龍擋箭斷後的兩名女真士卒也是毫髮無損
待鄭芝龍撤走以後,那兩名斷後的士卒也是匆匆上馬,向著後方逃離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