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兵匪

  第148章 兵匪

  大堂之中,南海衛指揮使安宏猷聽得李覺斯這堂堂的先朝尚書,竟然直接稱病不出,臉上也是神色愕然,而後微微低下頭去,眼中目光閃爍

  連李尚書這等朝廷重臣都縮身在後,他這小小的指揮使又何必強出頭

  安宏猷默然不語,鄭霖見著張家玉直接將事情點了出來,也顧不得這許多

  李覺斯如今已無官身,當然可以稱病不出,但他可是當職的縣官,如今禁軍軍使更是已經馳入縣衙,他可脫身不得

  李覺斯已然縮身,若是這張家玉也來個當場暈厥,那這救援御駕的事情最後恐怕還是要落在他頭上,他一個小小縣令如何當得起這種事情

  鄭霖想到此處,心中也是一緊,直接開口道

  「下官不通軍事,如今當如何行事,還請張公決斷,下官自當遵從」

  場中眾人聞言,目光皆是看向張家玉

  張家玉沉著臉只是思索片刻,便立刻開口

  「朝廷如今正堅守廣州,此時我等自然當發兵救援」

  張家玉心中做下決斷,而後看向左側的南海衛指揮安宏猷

  「安將軍,速速聚集南海衛士卒,準備前往救援」

  安宏猷聞言,臉上卻是神色驟變,立刻開口說道

  「張公,這去不得啊」

  「這些時日張公亦在南海衛中整備軍械,南海衛中情況張公亦是熟知,非是末將推脫,這南海衛實在是已經不堪戰了啊」

  「按鄭軍使所說,廣州城下有清虜近萬,而衛中如今正當壯年的士卒不過千餘」

  「而且這些人雖然有著士卒之名,但一年也不過操練個幾次,根本沒經過戰陣」

  「莫說兩軍人數如此懸殊,就是兩軍人數相當,這衛所鄉兵恐怕也不是東虜的對手」

  「如今就是硬帶著這些人前去廣州城,恐怕一見清虜,這些人立時就要潰散了」

  安宏猷臉上神色為難,見著張家玉臉色一沉,於是又趕緊說道

  「南海衛兵員不足,如今首要之事還是聚兵救援,末將提議不如前往惠州衛」

  「惠州乃是大府,想必惠州衛定然有著大軍,若能請來惠州大軍,我等兩處合兵,方有救援廣州之力」

  安宏猷話音剛落,張家玉還沒回話,一旁的鄭七就已然冷聲開口

  「惠州潮州都不要想了,潮惠兩府士紳已然盡數投降清虜」

  「惠州就是有兵那也是清虜的兵,也正是因為潮惠投敵,清虜才能偷偷趕至廣州,襲擊殿下御駕」

  場中眾人聞言,臉上皆是神色震駭,看著神色沉默的鄭七,而鄭霖更是忍不住顫聲開口

  「潮惠兩府已然投敵?鄭軍使剛才為何不說」

  鄭七掃了一眼場中幾人,冷聲說道

  「潮惠降不降與救援之事有何干係,潮惠降了,你們便不用去救廣州了嗎」

  「況且剛才我若是一起說出,這堂中是不是又要少上幾人」

  鄭七看著堂中神色愕然的眾人,臉上神色冰冷

  聽這張家玉等人剛才之言,只是讓這些人領軍去救廣州,就已然嚇退了一個先朝尚書

  若是剛才他直接便將潮惠失陷的消息說出來,這些人發現粵東盡失,誰知會生出什麼心思,恐怕到時候連這縣衙的門他都進不去了

  鄭七看著堂中沉默不語的幾人,心中也是一沉,聽這南海衛指揮剛才所說,這南海衛也早就廢弛,根本沒法作為援軍救援廣州

  鄭七心中略一猶豫,便開口說道

  「我等信使出城求援時,曾經得一心向朝廷的清軍將領之助,這才順利擺脫清虜圍堵」

  「據這將領所說,清虜的後路糧草皆在增城,按這將領所說,若能奪取增城,廣州城下的清軍必將大亂」

  張家玉原本正低頭沉思,此時聽得鄭七所言,眼中立時一亮,開口說道

  「這清軍將領是否可信,清軍後路能否確定就在增城?」

  鄭七聞言,卻是神色一沉,搖了搖頭

  「無法確定,那人雖助我等逃脫,但畢竟是清虜將領,其人所說,我等亦無法判明真偽」

  張家玉將剛才鄭七所說的情報梳理一遍,而後又在記憶里對照起增城的方位,心中卻是愈發確信鄭七所言,於是直接開口說道

  「增城在廣州東側,若是清虜由潮惠而來,便有極大可能會將增城作為後路與儲糧之地,那清虜將領所言有極大概率為真」

  「安將軍,速速集結衛中士卒,將前些時日整理出來的軍械全數發下」

  「清虜連下潮惠,此時聚集大軍圍攻廣州,對增城定然無備,我等即刻出發,突襲增城!」

  「只要破了增城,前方清虜大軍必然大亂」,張家玉臉上神色堅決

  安宏猷見著眾人看來,但仍舊只能硬著頭皮,開口說道

  「張公,那增城假如真為清廷後路,那清虜就是再不小心,也定然會留上幾百一千士卒看守」

  「況且清虜還有城牆為倚仗,衛中情況張公也知,憑著這千餘鄉兵,如何能攻下增城」

  安宏猷臉上神色為難,但此時他又不得不說,畢竟若真是發兵,他這個南海衛指揮使定然便是主將

  他也不是不想報效朝廷,但南海衛的情況就是如此,這可是要命的事情,哪能說去就去

  張家玉聞言,卻是神色不變,沉聲開口道

  「就是攻不下也要去!」

  「只要兵圍增城,前方的清軍發現增城被圍,必然分兵來救,如此就是解不了廣州之圍,亦可減輕朝廷守城的壓力」

  張家玉見著安宏猷還要再說,直接揮手打斷,開口說道

  「安指揮使,你等衛所武臣世代傳襲,安家亦是累世的武臣世家,深受朝廷重恩」

  「如今殿下危急,正是我等臣子報效殿下朝廷之時,此次若是被破退清虜,到時張某定然親自為安將軍向朝廷請功」

  「安將軍臨危不避,舉兵救援,張某豈可落於人後,此次突襲張某會與安將軍同去」

  張家玉臉上神色堅定,卻根本不給安宏猷拒絕的機會,直接就以自身逼著安宏猷領軍襲擊增城

  如今眾人皆是身處縣衙大堂,除非安宏猷已然決定叛明,否則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此時安宏猷一旦拒絕,若是朝廷頂住了清虜進攻,追究起今日的事情,安宏猷的下場可想而知

  安宏猷臉上神色難看,他看了眼神色堅決的張家玉,沉聲說道

  「張公當真要以身犯險,突襲增城?」

  「殿下孤身守城,我等臣子豈能袖手在側,增城非去不可!」

  張家玉臉上神色堅決,沒有一絲遲疑

  「既是如此,末將便陪張公走上這一遭」

  安宏猷沉默片刻,心中也是發現自己沒有退路,一咬牙直接開口道

  此時安宏猷心中做下決斷,臉上卻再無猶疑之態,主動開口道

  「在突襲增城之前,末將還有一事要說」

  「南海衛情況我比張公更熟悉,說是千名鄉兵,實則只有我安家商隊寄名的三百護衛可用,其餘鄉兵根本無用」

  「這些人若是知得要他們去攻城打韃子,恐怕行軍途中,這些人就要逃散,靠著這點人是絕對襲擾不得增城的」

  場中之人聽得安宏猷所言,臉上神色也是一變,而安宏猷卻不管眾人臉色,繼續開口說道

  「南海衛雖然廢弛,但附近仍有一軍可用,就是不知張公敢不敢用這些人」

  「說」

  張家玉卻是沒管安宏猷言語中的相激之意,直接開口說道

  「大概半年前贛省總督萬元吉族侄萬年,奉命前往粵省募兵,但剛募了幾千人,不知是沒有軍餉還是其他什麼原因,這萬年竟然拋下這些已經召集的軍伍直接離去,這幾千人也頓時便沒了下落」

  「這夥人沒了軍餉,卻也不願就此散去,於是便在一個名為余龍的軍將帶領下,盤踞在甘竹灘一帶落草為寇,靠劫掠過往商旅為生」

  「這夥人足有千人以上,頗為兇悍,我安家商隊行商時曾被這夥人劫過,商隊中的護衛抵抗後不敵被俘,最後還是抬出了我這南海衛指揮使的名號,這才讓那伙人有所忌憚」

  「我安家商隊交了買路錢被放回以後,我才知道這甘竹灘竟還有這一夥悍匪」

  「這夥人是實打實的兵匪,而且其中俱是青壯,又截殺商旅見過血,這些人此時缺錢少糧,若是張公能許以重利說降這夥人,應是能拿下增城」

  「這夥人原是朝廷軍卒?」

  張家玉聞言眼中卻是一亮,立時開口說道

  「是,那伙賊人不知南海衛情況,怕我調動朝廷大軍圍殺報復,便想要與我套交情,這才露了身份,這些人原本是要開往贛省援贛的」

  「既然原是朝廷軍將,那就有的談!」

  「他們既劫掠商旅,定然是缺少銀錢,鄭知縣,縣衙中還有多少銀兩」

  張家玉卻是沒有絲毫猶豫,直接便決定招募這甘竹灘余龍這伙兵匪

  他並不奢望這夥人能有多少忠貞報國的心思,但這夥人既然曾是朝廷招募,心中對朝廷名位定然有所求

  加上曾經官軍的身份,也讓雙方有可以接觸的基礎,是以張家玉在聽得這些人可用後,立時便決定以名利說降這股兵匪

  「縣衙中還有五千多兩,但這些大部分都是本季的秋銀」,鄭霖聞言下意識回到

  「取三千兩齣來,張某再出兩千兩,湊足五千,余龍這些人性情難定,不見到好處未必肯動身」

  「這秋銀都已經登記在冊,是要押送發往廣州的」,鄭霖神色猶豫道

  「不必多言,此事張某一力承擔,如今最緊要的還是救援廣州」

  鄭霖聞言臉上神色也是一松,但張家玉卻沒管鄭霖神色,又是看向安宏猷開口道

  「安將軍,你安排人準備好南海衛中的刀劍弓弩等軍械,然後隨張某與帶銀子前往甘竹灘,說降那余龍」

  「鄭知縣,伱立刻組織人手徵發城中馬騾車架,用縣衙剩下的銀兩採買糧餉軍需,待我與安將軍說降余龍歸來,立刻便要出發突襲增城」

  此時李覺斯避而不出,那張家玉這個前右僉都御史,便是東莞縣中地位最高之人,而張家玉此時又一力擔下了責任,眾人自然也再無異議

  眾人恭聲領命後便各自離去準備,兩個時辰後,五六艘小船便載著張家玉安宏猷以及十幾名護衛,還有五千兩銀子,向著甘竹灘揚帆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