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豈不是怪虧的。
「不許這麼叫我。」
許融掙開他, 後退又斥責。
「為什麼不許?從前你不是想要嗎?」林信徐徐跟進。
「那是從前。」許融勉強撐住了道。
別以為她聽不出來,他叫出來那樣子,根本不懷好意。
她沒見過他這副模樣, 嘴角噙著玩味,眼神里卻醞釀攻擊,身軀里同時藏有壓迫與引誘, 令她生平頭一次意識到,面前的不是那個瘦削冷漠的少年了, 而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成年男人。
「好。」
男人很好說話, 當真不叫了。
「你——你老過來幹什麼?」許融忍不住, 又斥他。
林信停住的只有嘴,他腳下一點沒停, 直把她逼到了床鋪前。
小腿遇到阻礙時, 許融才發現她選的後退方向也不好,但這間臥房就算比原來蕭家的北院大不少,也不過就這麼四四方方一塊地,她又有多少選擇餘地?
「你別怕。」看出來她真的慌了, 林信有點詫異又安撫地道, 拉她在床邊坐下, 「我沒騙你, 你不願意, 我什麼也不做。」
手碰到床鋪, 有了支撐, 許融才鎮定了點。
她也沒想到她會這麼慫, 可見實踐的重要性,經驗這回事,有就是有, 沒有就是沒有,是不會隨著年紀的增長而平白出現的。
「我是不是誤會了?」林信又問她。
他褪去了那些讓人心慌又心驚的神態,看上去只是認真純粹,許融戒心稍去,道:「什麼?」
她沒明白他發問的意思。
林信抿了抿唇,這一刻,許融的那些緊張情緒好像全部傳染到他身上去了,他目中閃亮與幽黯兩種矛盾光彩交替出現,開口時聲音低柔:「你對我……其實也有意對不對?」
他語意篤定,卻又掩不住的緊繃,乃至有一點脆弱。
他有這樣幸運。
許融:「……」
她還想要嘴硬一下的。
可她怎麼辜負得起這樣的赤誠。
她甚至有一點惶恐而覺得自己不配。
「你,」她沒有答,先問,「你喜歡我什麼?」
「全部。」林信鄭重而堅定地告訴她。
許融飄了一下:「我有什麼好。」
「哪裡都好。」林信毫不猶豫。
「那你呢?」他迫不及待,追著又問她,「有沒有喜歡我?一點點也好。」
許融啞了。
……怎麼會只一點點?
真是一點點,她至於把自己煩惱成這樣。
她恐懼未知,不能想像真正投入一場婚姻,但她身為人的情感始終存在,她沒有斷情絕愛。
許融擡眼,打量著他。
這個人……原來是這樣的?
她從沒想到過的類型,但一旦在眼前真切,就好像也無可取代。
現在叫她想她可能有別的什麼理想型,她想不出來。
林信有點失望,又有點急,想催她,又不太敢——恐怕催出不想要的答案,只好屏氣凝神,由她打量,耐心等待。
許融別過了頭去。
林信忍不住,拉了下她的袖子。
——到底怎麼樣?
這句話他含而未問。
他不出聲比出聲更磨人,許融終於輕輕地,點了下頭。
咚。
是林信猛地站了起來,而後頭撞到了帳頂上。
許融不知他是怎麼撞的——照理是不會的,轉回頭來見他捂著腦袋,驚訝又有點好笑:「——你撞哪了?疼不疼?」
林信搖搖頭,才重新坐下來。
問是問了,表情先寫滿了「我覺得可以」。
……那就可以吧。
在許融的時代,互相告白完成以後牽個手什麼的是基本款,她頭都點了,還不至於矯情這個。
但林信牽了她一會,又不安分了,臉湊過來:「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許融退了退:「不知道。」
她始終適應不來他開始展現進攻的一面,就想躲。
然而本來還有一整間臥房可為後盾,現在就剩一張床了,她能躲到哪兒去?
他又湊近一點,微微的吐息快到她臉上:「你想一想。」
還有這樣的——
許融招架不住,只好給他個含糊的答案:「就這一陣吧。」
叫她仔細分辨,她也分辨不出,是那個雪夜他的放手?是逃亡一路上他不墜的心志?又或是更早他就展露出來的天賦與堅毅?
對他的欣賞從很早就開始,這份欣賞什麼時候變了質,她就真的不知道。
林信倒也不為難她,興致勃勃地又問:「那我是哪點好?」
許融有點受不了,嘀咕:「你還沒完了?」
低頭捏她的手指肚玩,還拉開手掌來比了比,發現小了一圈,就輕笑了聲。
許融覺得他像是才得了一個大號玩具,正在新鮮又心愛的興頭上,而她嘛——自然就是那個玩具了。
許融說不好她喜不喜歡這個設定,就覺得他這麼鼓搗出各種動靜來怪煩的。
但煩著,卻又不想攆他走。
大概,這一切對她而言也是新鮮又有趣的。
她不知道她這種默許對林信來說是種鼓勵。
他是一個二十一歲的正常男人,隱忍多時終於得到承認,怎麼可能止步於跟她牽牽手就算?
他把頭抵到她的肩上。
許融微訝,不知他又怎麼了,低頭想查看他的表情。
頰邊忽然一熱。
挨了一下偷襲。
許融呆了下,伸手要打他,到半截了覺得似乎沒那麼嚴重,改為推他。
推不動,他賴在她身上,只是把臉露了出來,嘴角彎著,眼睛裡閃閃發亮,全是笑意。
許融紅了臉,毫無力道地斥他:「——別鬧了。」
「說的好像你沒紅。」許融反唇相譏。
兩張暈紅的臉對面相覷,僵持片刻後,終於林信服軟:「好,我紅。」
許融沒有比較高興,她反而有點驚覺地受不了——這是什麼無聊透頂又幼稚到底的對話!
恐怕她真正三歲的時候,也沒和人較過這種真。
她痛下決心,覺得應該攆他走了,話未出口,卻忽然被人輕輕往後一推——他推她,就真是容易極了,抵到床頭板壁上,而後薄而柔軟的唇挾著灼熱緊張的氣息一併侵入了她。
……
許融僵了好一會兒後,才反應過來,卻也和沒反應過來差不多,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說規矩也規矩,除了親她,手腳都老老實實的,可說不規矩……許融很快氣都喘不上來了。
這樣的遭遇她不算陌生,從前有過一次。
但那次她最大的感覺只有冷,如果一定要再加上一個,那就是疼。
跟這次完全不一樣。
春夜,鬆軟的床鋪,剛沐浴過的乾淨身軀,不發生點好像都對不起這種種的繾綣氣氛。
他也溫柔很多,不再有那時窮途末路的擔心,他細細而珍視地吻她,開始很不熟練,只懂拿唇瓣碰她,但這種事大概是不需要老師的,就在她的無措里,他自學得飛快,眼睫無害垂著,吻卻漸次深入,絲毫不容她拒絕。
……雖然她從頭到尾也沒想得起要拒絕。
她早處於成熟的年紀,特殊的成長經歷才抑制了她在這方面的發展,但這不意味著,當真正令她動心的人出現時,她還能堅守得住。
……這時候堅守了幹嘛呢,豈不是怪虧的。
想是這麼想了,一旦理論到了實際中,許融又還是慫,感覺到他唇齒越來越熱,氣息也變緊促,她從沉迷中醒過來,有點怕,終於掙扎推他,在間隙里道:「……唔要了。」
林信倒聽話,只意猶未盡地又輕吻了下她,就順著她的力道退後,見她髮絲不知何時散亂,還擡手幫她理了理。
許融頭也不敢擡,坐著平復了好一會氣息,終於說得出整話來:「天色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嗯。」他低聲答應。
卻並不動,仍坐她旁邊。
許融等了一會,忍不住了:「你還不走?」
「不想走。」林信誠實又誠懇地道。
許融忍不住擡頭瞪他,撞進他滿蘊情意的眼眸里。
「……」就忽然又消氣了。
「那你也要走。」她勉強道,也不想講道理了,只管提要求。
「你困了先睡,我陪著你。」他好脾氣地笑了笑,「等你睡著了,我就走。」
其實他是可以要求留下來的,但他不要求,許融就也不好一意孤行自己的,她只是又覺得不好意思:「睡覺有什麼好看的?我也不要人陪。」
林信若有所思了一下:「那你是不想睡?」
他便又傾身過來,把許融嚇了一跳,認輸:「我睡,我睡。」
她老實地躺上了床,先連臉一起蒙到了被子裡,被他伸手過來扯開:「你這麼睡,對身體不好。」
管這麼寬。
她平時才不這麼睡,還不是他在。
心裡接連腹誹,許融索性在被子裡翻了個身,丟給他一個後腦勺。
總算這回他倒是沒什麼意見,只是好像又輕笑了一聲。
……
後來的後來,許融以為她應該睡不著的,但燈熄了,夜靜了,房內暗下去,另一個人的呼吸若有似無,當真如他所說,只是陪伴著她,不知何時,她也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