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楚月一聽這話,笑容頓時就變得僵硬了幾分。
她慢慢垂下頭去,貝齒咬著下唇一臉的委屈,那模樣好似說著說著話就要流下眼淚一般。
「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楚月好歹也是姨母的親外甥女,姨母自然疼我,今天是姨母的忌日,楚月好心來看她,她又怎會不高興?」
葉淞澤亦是皺眉盯著葉檀兮,眼神中滿是不悅。
「楚月姐姐天不亮就起來,親手準備了這麼多祭品,她只是想來看望一下你母親,她有什麼錯?你為何非要針對她一個人?」
葉憶辰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但看他的表情,顯然他心裡也是這樣想的。
葉檀兮猶如在看白痴一般地看著他們三人,眼裡全是冷漠的諷刺。
「誰說我偏要針對她一個人?」
「我針對的分明是你們所有人,」我打量一眼雲楚月的穿著,語氣厭惡:「穿得如此花枝招展,知道的以為今日是我母親的忌日,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她是去參加選秀,弄得靈堂之上全是胭脂水粉的味道,我母親在地下怎能安寧?!」
她又看向葉淞澤,那眼神像是在看著一個白痴。
「葉家靈堂之上,你還在與她無節制地嘻笑打鬧,是誰教得你如此愚蠢?你們葉家的列祖列宗若是在旁邊看著,恐怕半夜都要爬到你院裡罵你這個不孝子孫!」
雲楚月徹底繃不住,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下。
她今天為了這件事,特意好好打扮了一下自己。
把自己以前捨不得拿出來的衣服和首飾全都穿戴在了身上,還有那盒名貴香膏,她也毫不憐惜地挖了一大塊敷在臉上。
這是她第一次來葉家祖墳,當然要及其重視。
而且她自然也藏有私心。
她不喜歡葉檀兮,連帶著她那個死去多年的姨母也討厭極了。
若不是她當年霸占著葉江,說不定現在勇毅侯府的大夫人就是她娘了!
她就是要打扮的光鮮亮麗地給那個死人看看。
她雲楚月比她生的女兒強多了!
葉檀兮如今已經不是葉家的人,她憑什麼還當眾訓斥她!
雲楚月躲到葉淞澤身後委屈得肩頭亂顫。
葉淞澤看得心都要化了。
他挺起尚且單薄的身軀護著她,看著葉檀兮的眼神中帶著憤怒,又有一抹羞愧。
方才他竟差點忘了,這裡是葉家靈堂,列祖列宗的排位還在上頭呢,他怎能如此不懂事!
葉憶辰的眉心不著痕跡地擰起。
顯然他對於葉檀兮剛才訓斥雲楚月兩人的舉動很不滿。
但葉檀兮那番話沒一句是錯的,他確實無法反駁。
他先是柔聲安撫了雲楚月幾句,便主動站出來打圓場。
「好了,今天是母親的忌日,他們這樣縱然有錯,往後悔改便是,檀兮你不要鬧得大家臉上都不光彩,母親知道後也定會難過。」
雲楚月紅著眼感激地看了看他:「楚月、楚月一定改,絕不再辜負大哥的期望。」
葉憶辰的臉色頓時好多了。
葉檀兮卻冷嗤一聲,她直視著葉憶辰,說出的話如冰錐一般,深深刺進葉憶辰的心臟。
「葉憶辰,母親剛逝去不過半年,你便認別人做母親,還處處偏心一個外人,甚至為了她不惜助紂為虐,把自己的親妹妹推入火坑,你以為母親還想見你嗎?」
這番話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把尖刀,把葉憶辰的心臟割得遍體鱗傷。
窒息般的抽疼感從胸口滿眼到全身,他的臉色頓時就白了幾分,眼周赤紅,此時襯得他整個人脆弱極了。
「對不起……」
他頹廢地推後幾步,不知是在對誰道歉。
葉檀兮卻覺得他這副樣子噁心極了。
她不屑一顧地轉身離開了房間。
葉憶辰看著她的背影,眼底布滿愧疚,還有一絲飛速閃過的畏懼。
他抬腳想要追上去。
宋寧冷臉上前一步擋住了路。
他居高臨下地掃了一眼葉憶辰,嘴唇緊抿,眼神中全是厭惡。
見對方沒有再追的意思,才轉身離開。
葉檀兮和宋寧去了宋橪的墓前,兩人把祭品擺好,宋寧又開了一壇宋橪生前最喜歡喝的酒。
葉檀兮還是像往年一樣,跪坐在墓碑前面,頭深深地低著,額前秀髮自然的垂下,被風吹得輕輕搖晃。
髮絲掃弄著臉頰,帶來的微微癢意,讓她又好似回到了那年她趴在冰冷的床邊,母親用帶有一絲溫度的手輕輕揉弄她頭頂的時候。
那時母親三天未盡食水,早已經呈現油盡燈枯之勢。
她的身體瘦弱得如同枯竭的樹枝,好似輕輕一碰就碎了。
房間裡昏沉一片,死寂無聲,好似死神就站在面前,她緊緊閉合著眼,意識早已經模糊,僅憑最後的意識愛撫著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小女兒。
尚且年幼的葉檀兮活生生哭暈了過去,醒來就發現面前母親的身體徹底沒了溫度。
每每想到那一幕,葉檀兮的心就如同被一隻無形大手緊緊攥住一樣,難受得喘不上氣。
宋寧把那壇酒倒了一半在宋橪的墓碑前,剩下的他一口一口沉默著喝光了。
今日的天格外晴朗,周圍卻有細風不斷.
突然風停了。
葉憶辰等人從後面走過來,他筆直地跪到了宋橪的墓碑前,愧疚不堪地抬不起頭。
雲楚月則特意繞到葉檀兮身邊,她雙手提起碎花金絲裙擺,嬌嬌柔柔地跪了下去。
全身上下打扮的精緻又隆重,身上的刺鼻香味瀰漫得周圍都是。
葉淞澤與宋橪沒有血緣關係,只象徵性地站在一旁,表情鄭重。
葉檀兮起身就走。
葉憶辰轉頭看著她,眉心皺成一個結。
「檀兮,留下來與兄長一起好好陪陪母親吧,你以前每次來這裡,不都是要待上一整天的嗎?」
「不了,我嫌膈應,等什麼時候你們走了,我再來。」
葉檀兮和宋寧頭也沒回地走了。
她原以為葉憶辰他們還要在母親墓前多待上一會,誰知等她回到靈堂時,卻發現他們竟然比她還快一步回來了。
而且靈堂之上,屬於母親的牌位不知被誰掃落到了地上,摔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