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十二日晚上八點，南京城裡那些接到撤退命令的軍隊都在組織著撤退。

  大部分的軍隊長官都想著從下關碼頭坐渡船過江。

  從這裡過江去，一點兒風險都沒有，這個時候這些向下關碼頭過去的官兵還不知道，防守烏龍山的兩個師已經先期撤退，烏龍山炮台上攔住鬼子戰艦的那些大炮，正在被炮台的官兵們炸毀。

  他們在這個時候的表現，肯定比不上江陰炮台那些官兵的了。

  長官都是向下關碼頭去的，士兵們當兵跟著長官走。

  所有的士兵的低級軍官想的都是一樣的，既然長官向下關走。

  在下關一定停著許多的輪船，足夠讓所有人過江的了。

  實際上江南能夠過江的船隻本來就多的是。

  但是這些船隻不但被唐生智全部集中到江北去了，並且還燒毀了。

  江北的那些人，就算是想要派船過來接人，也無船可派了。

  更加不要說抵達江北的南京衛戍區司令部長官們，這個時候根本沒有心思放在組織江南隊伍的撤退上。

  他們在江北的時候，聽到已經有鬼子隊伍在浦口出現，大驚失色。

  立刻就要向後面撤退，只是在江北這連實在沒有計劃過撤退，半準備也沒有。

  士兵花大力氣也只找來了向輛牛車。牛車上面還有牛糞，臭烘烘的。

  唐生智氣得臉色都變了：今天這是他第三次受到侮辱了。

  雖然每一次對他的身體都沒有傷害，但是這種侮辱也太過分了。

  他當即拒絕乘坐這樣的專車，不過這些車輛還是不能夠放走：他帶過江來的那些東西，裝了足足五輛牛車。

  整個南京衛戍區司令部連夜繼續撤退。

  擠在下關的官兵們，開始爭渡。

  這個時候沒有人出來組織，這些潰兵們也沒有了理智，不船隻靠岸，立刻就有無數人衝上去。

  擠不上船的士兵就向船上開火，不少的船隻被擠沉，翻滾。

  十點半，特種連終於把所有車輛全部裝好。

  編好隊，現在開始準備出城了。

  特種連的隊伍當中有一百多輛汽車，還帶著重炮。

  對道路要求高，這一回林凡決定：隊伍沿著京杭公路走。

  他知道鬼子的所有隊伍都在進攻南京來了，只要衝出鬼子的第一道攔截。

  後面就沒有鬼子隊伍的。

  現在他們要先到中華門去，特種連要從中山門走。

  林凡不知道的是，白天的時候鬼子攻得急，中山門幾度易手，終於還是被教隊二團奪回來了。

  對於這次突圍，林凡是做了充分準備的。

  當他的隊伍到達中山門的時候，被謝承瑞團攔下來。

  從林凡這裡知道南京衛戍區已經下令撤退的謝團長，不敢相信這個消息。

  他們這些中央教導隊官兵，可是常凱申最重視的隊伍。

  如果有撤退命令，不說讓他們先走，至少也要讓他們知道撤退命令吧！

  他立刻給教導總隊地下指揮部打電話，無人回應。

  又給南京衛戍區司令部打電話，還是無人回應。

  現在他有七分相信林凡的話了。

  立刻把這個最新消息通知剛剛還在一起開會研究明天怎麼打的團長們。

  對於撤退計劃，林凡現在根本沒有接到過。

  不過他還是對謝團長說道：「不如你們跟著我們走吧！

  我們從中山門衝出去，只要衝出了淳化就安全了。」

  教導隊四個團長商量決定：退到下關去。

  從下關過江！

  林凡再三告訴謝團長，不要到下關去，所有隊伍撤退的時候，一定會想到去下關，十幾萬的隊伍。

  船隻又全在江北，並且也被唐司令燒毀了那麼多，根本不可能有中盤的船隻運送隊伍過江的。

  謝團長立刻指出林凡的漏洞：「烏龍山炮台在，鬼子艦艇無法上來，下關馴養就穩如泰山。

  既然十幾萬軍隊全在下關，就算是鬼子進了南京城。

  在一小塊區域集中了十幾萬國軍，再怎麼也能夠接通鬼子攔住。

  部隊可以從容渡江。

  因此下關是安全的。」

  分析完了這些，謝團長看著特種連長長的車隊說道：「你們這麼長的一列車隊，更應該從下關走。」

  林凡搖頭：「下關是絕地！沒能組織、沒有長官、沒有士氣的隊伍再多也只是一盤散沙，根本不可能反抗的。」

  謝團長堅持己見：「就算是那些隊伍的長官逃了，只要一個高級軍官站出來，振臂一呼，一樣能夠把士兵們組織起來的。」

  林凡無言以對。

  只得說道：「我要把中山門打開，可以吧！」

  謝團長見到林凡固執己見，惋惜地看著這麼一支隊伍。

  也只得說道：「我馬上帶著隊伍向下關去，這裡就交給你們了。」

  說完命令隊伍撤退。

  謝團長帶著的隊伍在挹江門出城的時候，就全部散了。他本人也被潰兵在挹江門城門**活擠死

  中央教導總隊的士兵離開之後。

  林凡立刻命令全連換裝，他這個連要化裝成鬼子隊伍。

  在這樣的晚上，至少能夠讓鬼子猶豫幾分。

  一班、二班從城牆上已經坍塌的位置先行出城去探路。

  全連口令：「衝出！南京！」

  炮兵班、直屬班立刻搬沙袋，

  他這麼安排是有考慮的，今天晚上步兵班要卯足體力準備打大仗，炮兵班晚上只有步兵炮和迫擊炮可以使用了。

  堆在中山門城門口的沙袋裡三層外層地，當初堆得有多嚴實，現在就特種連搬的就有多難。

  看著時間又過了一個小時，城外面已經傳來槍聲，林凡聽得出來，這槍聲有些遠，應該是在千米之外。

  不知道一班、二班遇到什麼狀況了。

  好在中山門終於打開了。

  鬼子第十六師團步兵第三十聯隊這些士兵們從來沒有想到：

  半夜裡竟然還有守軍反攻過來。

  白天的時候他們費用盡了心思也沒有能夠攻下中山門。

  雖然城牆幾度易手，最終還是被守軍搶回去了。

  陳四川、劉老炮帶著各自一個班，先行出發開路。

  走出城牆才二里左右，前面就遇到了鬼子一個營地。

  鬼子這個營地就在公路邊上，特種連如果全是步兵，還可以繞一下路可以通過。

  現在物種連的一百多輛車，只能夠從公路上過，想要不驚動這些鬼子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陳四川低聲說道：「殺！」

  劉老炮：「你在這裡殺人，我先去前面開路。」

  對著自己手下的士兵，陳四川命令：「小炸藥包，準備好。」

  一百多人，悄悄潛伏到鬼子這一片營地當中。

  步兵第三十八聯隊雖然傷亡慘重，但在這裡還有二千多名官兵，這些鬼子的駐地連綿五百米。

  他們也是按照一個大隊圍成一個大些的營地。

  總共五個營地。

  陳四川手下這一百多個士兵，三十四人一個營地。

  看看時間，陳四川命令：「一點十五分鐘同時行動！」

  時間到，一百多個小炸藥炮同時扔進鬼子的營地裡面。

  每個營地分配到的兩挺重機槍也開火了。

  這些士兵們扔完炸彈，立刻就開始衝鋒。

  還在睡夢當中的這些鬼子們，被摻了無數鐵彈子的炸彈襲擊，第一時間就有許多傷亡。

  接著就是機槍聲、殺聲傳進來。

  大多數士兵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他們僥倖逃過了炸彈襲擊，躲過了機槍掃射，也沒有躲過衝鋒進來的這些特種連士兵們的刺殺。

  遠處傳來汽車燈光，讓一班的士兵們更加興奮。

  他們知道那是自己的隊伍，從南京城裡出來了。

  第三十八聯隊遭到襲擊並沒有引起其它鬼子的注意，畢竟在今天這個晚上，有槍聲、爆炸聲是正常的。

  豐田直人大隊長被爆炸驚醒，眼睛剛剛睜開就看到空氣中一條條重機槍掃射出來的彈道從自己頭頂上面飛過。

  聽著近在咫尺的喊殺聲，他沒有猶豫連衣服也沒有穿，槍也來不及拿。

  翻身從帳篷邊緣溜出去了。

  像他這麼機靈的人不只是一個。

  溜出帳篷的豐田直人大隊長，立刻向著喊殺聲的反方向逃。

  黑暗中，還有不少人也跟他一樣。

  陳四川花了足足半個小時才把這個營地打掃出來。

  鬼子扔在這裡的機槍、步槍彈藥這些全都需要帶走。

  更好的是，還有十二門九二步兵炮，連炮彈也在，騾馬全有。

  這個時候從城裡面出來的隊伍已經到了。

  於是特種連的撤退隊伍裡面，又多了三百多頭騾馬。

  陳四川只是把這些東西給林凡一指，簡單說了一句：「鬼子沒有能夠全殲。」

  林凡立刻布置四班、五班警戒，三班跟陳四川的一班走，前面三個班，梯次滾動向前。

  這個時候，前面的劉老炮也在孝陵衛跟十八師團的另外一個師團打起來了。

  駐紮在這裡的是第十六師團的三十三聯隊，這個聯隊在特種連江陰突圍的時候重到重創，全聯隊人數不足一千。

  晚上又被劉老炮偷襲，整個第三十三聯隊的官兵們沒有半點反抗，直接四散而逃。

  野田謙吾大佐從江陰開始，就已經練出來一身逃跑的真本領。

  今天晚上他的聯隊部雖然跟整個聯隊在一起，他還是沒有睡得特別孰熟。

  這也是他在江陰城外，被特種連夜襲後，給野田謙吾大佐留下的心理陰影。

  這些日子以來，晚上他都是無法入睡的。

  今天晚上也是一樣，在輾轉反側睡不著的時候。

  聽到遠處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被特種連偷襲過的野田謙吾大佐突然心領神會：這是有人前來偷襲了。

  還沒有等到他出聲示警，外面就已經傳來了機槍掃射的聲音。

  原來睡不著，不只是他一個人的專利。

  上次被特種連在晚上偷襲後，他這個聯隊的士兵，晚上睡不著的有很多。

  剛剛就是水納谷まつい陽生小隊長發現了前來偷襲的二班，及時開槍。

  這才讓劉老炮的偷襲沒有起到最好的效果。

  水納谷まつい陽生小隊長，是在江陰之戰後才提拔起來的。

  原因無它，只是在江陰戰役小中，整個第三十三聯隊玉碎了的小隊長太多。

  底層軍官不夠用，這才火線提拔了一批士兵起來。

  水納谷まつい陽生小隊長剛剛開火，二班的機槍手們，立刻就向他這裡掃射過來。

  就算是水納谷まつい陽生小隊長匍匐在地上，也還是被打中了。

  這還沒有完，今天晚上，整個特種連的士兵們都喜歡上了小炸彈。

  他們自己製造的小炸藥包，用三兩炸藥，五兩鐵彈子，三寸導火索。

  拉火管的拉環套在手指上，隨手一扔，導火索就開始燃燒。

  扔到鬼子頭頂的時候爆炸。

  這種炸彈現在是炸彈放在中間，外面包了一層鐵彈子。

  爆炸的時候，鐵彈子四面八方亂射。

  三百六十度完全無死解。

  威力大得狠。

  在這樣的晚上使用起來，效果不知道有多好。

  三十三聯隊的抵抗沒有堅持到一刻鐘，就被特種連給打垮了。

  這是在晚上，劉老炮的二班在黑暗深處，鬼子的營地卻是固定了的。

  敵明我暗，特種連的士兵們打這種仗完全沒有一點點的壓力。

  水納谷まつい陽生小隊長作為第一個吹哨人，也是第一個死在特種連的機槍下面的。

  不過整個第三十三聯隊的上千士兵，至少逃走了一半。

  野田謙吾聯隊長早早就悄悄地隱入黑暗當中，他帶著幾百個鬼子退入那些石碑後面退到後面的山上。

  如果這些前來偷襲的隊伍繼續追過來，他們就在山上堅守了。

  這山上是中央教導隊曾經堅守過三天三夜的地方，就算是那些工事被毀了許多，也還是能夠使用的。

  二班的士兵們看著鬼子退入黑暗當中的山峰裡面。

  也不繼續前去追趕，今天晚上他們的任務不是消滅鬼子，是為整個連隊開路。

  劉老炮留下十個士兵在這裡守著，等候著後面上來的特種連士兵。

  這十個士兵，把收繳上來看機槍打開，隨時準備著迎接剛剛逃走的鬼子打回馬槍。

  退走的鬼子有好幾百個，如果它們真的打回來，憑著他們這十個人是怎麼也抵擋不住的。

  只是劉老炮心裡有數：特種連大隊就在後面。一班應該馬上就要追上來了。

  他的想法沒有錯，二班的大部隊才走不到十分鐘，陳四川、賈書生兩個班都追上來了。

  陳四川、賈書生帶著兩個班上來，看到這裡只有十個士兵守著，身後的石碑黑暗當中還隱藏著幾百個鬼子。

  陳四川不由得大罵劉老炮：只曉得沖，一點也不管大部隊的安全。

  現在這種情況，他對賈書生商量：「我帶著一班先走，你在這裡建立一道防線，

  悄悄藏在這石碑前面，就等著石碑後邊的鬼子衝出來。

  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如果鬼子不衝出來，等到大部隊走了，你們再追上來。」

  賈書生也知道，隱藏在黑暗中的幾百個鬼子對後面開過來的車隊是一個隱藏著的炸彈。

  那些鬼子不衝出當然沒有事情，如果特種連的隊伍被這些鬼子從中間或者後面截斷，損失一定大。

  現在整個車隊裡面的每一輛車都裝滿了物資，那些東西都是錢，都是錢啊！

  他接下了陳四川的安排：「你帶著隊伍先走，我就在這裡埋伏！」

  聽到大部隊就在後面。

  這十個士兵也高興起來，再聽到賈班長要在這裡等著大部隊，這十個士兵更高興了。

  轉身就跑，向著前面衝出去，他們要去追劉老炮。

  陳四川看到劉老炮只留下十個兵打掃戰場，陳四川反省了自己：剛剛不應該在打掃戰場的時候耽擱太多時間。

  這下子讓劉老炮搶先了。

  並且他還一步先，步步先，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停下來的意思。

  自己剛剛在城外的時候，可是把鬼子大部隊殲滅了的，逃走的不過小蝦三、兩隻，這跟劉老炮這裡跑走了幾百人鬼子大不一樣的。

  孝陵衛這裡，離中山門已經有五里地了。

  林凡帶著特種連的大隊來到這裡的時候，已經凌晨二點半。

  黑暗當中一個人影站出來：「口令！」

  「衝出！回令！」

  「南京！」

  一個士兵湊到林凡面前，低聲說明了情況，聽說這不遠處的山上還有幾百個鬼子。

  林凡不動聲色，也沒有下達更多的命令，只是讓隊伍按照原有的速度向前走。

  至於劉老炮打掃出來的這些裝備，

  只花了不到五分鐘，又全部堆到特種連的車隊當中去了。

  錢姣這個晚上跟著隊伍徒步，感覺新鮮極了。

  她跑回來說道：「爹爹！他們這支隊伍好奇怪，從出了我們家開始，就一直在撿東西。

  好像撿破爛一樣。這些東西越拾越多，他們就不怕拉不動嗎？」

  錢老爺子今晚精神也好，笑著說道：「傻女兒！他們這是一路的繳獲。

  我們只能夠看到他們一路收拾東西，這車上堆的全是戰略物資。

  剛剛我也看了，他們在城外收拾進來的全是武器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