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在這裡,你為什麼不過來?!你是不是沒那麼喜歡我?沒那麼喜歡,為什麼要說那些話,為什麼說你對我是要命的喜歡?我都當真了!我當真了啊!——」女孩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很快消失在風裡。肖亦驍已把人拖了出去。

  院子裡驟然安靜,遠處卻隱約還有女孩嗚嗚哭泣的聲音。

  翟淼呆怔在原地,已是一臉的淚:「不是這樣的。」她朝大門外衝去。

  「翟淼!」

  突然一聲厲吼,翟淼毛骨悚然,剎在原地。

  那一聲里極盡的痛苦絕望,她聽得清清楚楚。

  翟淼緩緩回頭,驟然間仿佛看到了一個陌生人,那不是宋焰。不是她的哥哥宋焰。

  那個男人仿佛在許沁離開的一瞬間變了,抽了魂了。

  翟淼從未見過宋焰這幅樣子,他垂著頭,肩膀垮塌著,脊背彎曲著,仿佛體腔內有極度扭曲的劇痛。

  他似乎再也無法承受,這痛楚壓得他緩緩蹲下去,抱緊自己的頭,沒能再發出一點聲音。

  第27章

  回憶殺

  宋焰對許沁的喜歡,一開始是源於那份莫名而來的保護欲。

  說不清為什麼,就是想看著她安安靜靜做她自己的事,不論是抱著書包獨自穿梭在校園,還是課間一個人收拾自己的書桌,打亂了擺整齊,擺整齊了又打亂再換個方式擺。不和任何人交流,都好,只要她喜歡。

  他想做的,就是讓她不因這份奇怪和安靜而被人打擾,議論,嘲笑,欺負。

  他的朋友們是不能理解的,不理解他怎麼會喜歡許沁。說漂亮吧,漂亮女孩多了去;說優秀吧,她成績只能算中上游;說溫柔吧,真沒看出哪兒溫柔了;說大方吧,更是沾不上邊,相差十萬八千里。

  宋焰這樣的人,配得上他的應該是個大氣的女孩,可以不活潑不爽朗不外放,但內心性感而肆意,舉手投足都霸氣飛揚。

  可許沁呢,不愛說話,表情匱乏,總低著頭,不與人視線接觸。真和她對視上吧,便看見空幽幽的黑,仿佛看著你也沒把你看進去似的。

  目中無人。

  可宋焰就是喜歡她,誰說她半點不好他揍誰。

  朋友們就納了悶了,他喜歡她什麼呢,說難道有啥交流麼,可這女的又不愛說話,也不見得和宋焰說了多少話,他怎麼就喜歡這麼個悶葫蘆了。

  起初宋焰自己也弄不明白,可這事兒又不是做生意,他不需要明白,他就是高興,就是樂意。

  他在校服上唰唰寫上自己的大名,遞給她,說:「穿上。」她便接過去,乖乖地套上,也不管那衣服大得可以做她的裙子了。

  穿久了,她認真把衣服洗乾淨,等著看他進了教室,就默默地捧著衣服走過去遞給他。他以為她要歸還,正準備抽過衣服塞進抽屜呢,她小手抓著不松。

  她指了指衣服,原來背後的筆跡褪色了。宋焰一愣,這才明白她想讓他重新再寫上他的名字。

  他重新寫上,抬眸時見她抿著嘴唇,嘴角抿起一絲極細微的安心。

  好像就是在那一刻,宋焰的心很明確地觸動了一下。

  她等他寫好了,把衣服穿上,回到自己座位上讀書去了。這一次,她沒有低垂著頭。

  那一份安心,在後來的很多時候都自然而然流露過。

  他帶她出去玩,路上三兩個社會小混混走過,她不由自主往他身邊靠近,攥緊他的衣角了才舒一口氣。

  他帶她回家玩,她在舅舅舅媽面前有些拘謹,只跟著他跑,小尾巴似的。他進正屋她跟著進正屋,他進廂房她跟著進廂房,他穿過長廊她跟著穿過長廊,他往角落走,她跟著往角落走,

  他回頭,笑:「上廁所你也跟著?」

  他帶她輪滑,說:「別怕,我在一旁守著你。」

  她二話不說便向前飛跑。

  他帶她玩跳床,說:「別怕,要失控了就叫,我馬上來抱你。」

  她毫不害怕就蹦進彈簧床。

  他帶她去撞球室玩,他正打著撞球呢,她過來拉拉他的衣角,指著不遠處一夥打球的男生,朝他告狀:「那個人拿球桿戳我手心。」

  他摸摸她的手了,從兜里掏出手機和鑰匙給她:「給我拿著。」

  過去就打架。

  撞球室里雞飛狗跳。許沁捧著手機鑰匙跑去看,還幫忙拿撞球砸人,被宋焰他們拉上了一起跑。

  跑出撞球室,一伙人哈哈大笑。

  宋焰抽著煙,斜睨著她,事後算帳:「你。過來。」

  許沁走過去他身邊。

  他問:「男人打架,你摻和什麼?」

  她別著頭,不吭聲。

  宋焰皺眉:「說話。就你這小身板,還打人?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嗯?」

  她抬起腦袋,說:「重在參與。」

  宋焰:「……」

  周圍兄弟們哈哈大笑。

  宋焰手指戳一戳她額頭,訓:「你以為比賽呢還重在參與?拳腳不長眼的,磕著碰著了怎麼辦?」

  她說:「有你在,我怎麼會磕著碰著?」

  宋焰:「……」

  他帶她逃課去郊外玩,說:「把你拐了賣錢。」

  她說:「賣去好一點的人家行不行?」

  他咂舌:「我可不認識什麼好人家。」

  她想也不想:「你家呀。」

  他深夜翻大院的牆,爬到她窗前,要把她偷運出去看星星。

  她也不怕夜黑風高,麻溜兒穿衣服下床,溜出門去。和他手拉手在深夜空蕩的大街上瘋跑,大笑。

  她和他溜上景山看繁星漫天,他吻她,她不害怕;他把手伸進她衣服里,她也不害怕。

  一切像春雨潤濕土地,樹梢抽出新綠,平緩,無聲。在某一天驀然回首時,絲雨已匯集成溪,林間已一片蔥鬱。

  有天晚上,他把她從學校宿舍偷出去,帶到酒吧里看樂隊表演。少年少女們隨著歌聲肆意吶喊,她一瞬不眨地觀看,不夠融入卻也絕不反感。

  看到中途,她起身離開。

  宋焰問:「幹什麼去?」

  許沁答:「上廁所。」

  他起身陪她一起,許沁說:「不用。」

  他執意:「我在外邊等你。」

  去洗手間的路上,抽菸的男孩們像潛伏在夜裡的狼。有男孩和女孩抱在一起親吻,男孩的手在女孩身上上下遊走,女孩伊伊啊啊地哼著。

  許沁盯著看。

  他低頭湊到她耳邊:「看什麼呢?」把她的腦袋扭過來。

  到了洗手間門口,許沁剛推開門,一個男孩光臀站在洗手台邊,一個女孩坐在台子上,白潔的腿纏在男孩腰上。兩人奇怪地運動著,聲勢浩大。

  許沁歪著腦袋看。

  宋焰都做好了在外頭等她的準備,正低頭點菸呢,一扭頭見到這情景,眼珠子快瞪出來,立即上前捂住她的眼睛,把她拖回來:「小孩兒不能看這個。」

  許沁抓他的手:「怎麼不能看了?」

  宋焰罵:「你丫的,別的男人屁股有什麼可看的?找抽呢是吧?」

  許沁:「那我能看誰的?」

  宋焰:「老子的。」

  許沁不吭聲了。

  他捂著她的眼把她擁在懷裡一路出了酒吧。

  外頭瓢潑大雨,他和她在街上跑,淋了個濕透。

  回到五芳街,已是深夜。

  他牽著她的手,把她藏在身後,溜進家門。

  舅舅他們剛睡下,他摟著她躡手躡腳穿過院子,剛打開房門,正屋裡傳來舅媽的聲音:「宋焰回來了?」

  宋焰:「誒!」

  舅媽:「你個臭小子,幾點了?!」

  宋焰沖許沁挑了挑眉,把她推進屋裡:「十一點半。」

  「……」舅媽斥,「還不快睡覺?!」

  宋焰進屋開了燈,許沁站在他面前,渾身濕透,因為冷,輕輕抖著。

  宋焰在衣服堆里翻一翻,找出件t恤扔給她,說:「你先去洗個澡。」

  許沁小聲:「要是洗到半路,有人來上廁所怎麼辦?——那我不就被發現了。」

  宋焰扭頭看她,看了幾秒,臉色就不太自然了。

  ……

  宋焰開門先掃視了一下院子,正屋和東廂房靜悄悄的,廊外雨潺潺。

  宋焰回頭看許沁,許沁抱著衣服溜上長廊,躲在他身後,跟著他一起快速進了衛生間,鎖上門。

  衛生間裡空間不大,宋焰自進了門就眼神迴避,不看許沁。他關上馬桶蓋,坐在馬桶上,面對著門的方向,說:「你洗吧,我抽根煙。」

  他低頭點了根煙,她到他身後脫衣服沖澡。

  兩人都不說話了,似乎在刻意避免。

  水聲淅淅瀝瀝,他的呼吸在不經意間變得深而遲緩起來。抽完一根煙了,他低頭扔菸蒂,餘光瞥見鏡子裡的她,光溜溜地站在花灑下邊,身子纖細而白淨。

  分明渾身濕透,宋焰卻覺熱得難受,一定是花灑里的熱水蒸汽作祟。

  他目光直而深,盯著鏡中的女孩;鏡子裡,她也剛好撞上了他的目光。可誰都沒有避開,像是有某種不可言說的默契。

  兩人的視線交叉在洗手台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胸腔起伏著。終於眉心隱忍地一皺,站起身,從架子上抽下他的浴巾,裹住她的身體,上下一頓搓。

  許沁在他手裡晃來晃去。即使是隔著浴巾,女孩的身體也異常的柔軟。他把她擦乾淨了,背過身去又點了根煙,只是沉默。

  呼吸在不經意間變得更沉。

  浴室里安安靜靜的。他在忍。

  許沁遲遲不穿衣,忽問:「你剛才看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