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夏城
這個南殷最著名的工業城市,江家各種家中廠房的聚集地。
曾經的它,一年產值何止億兩?
而現如今呢。
凋敝不堪,雜草重生,連一所像樣的民居都沒有。
曾經的方夏城百姓,能跑的都跑了。
那些跑不了的,被「佛淨無雙」的僧兵強制出家,強制念佛,強制捐獻,強制獻身。
致使原本的南殷人,在瘋後,在自殺後,在被凌虐後,再被吃後,所剩無幾。
好好的一座商業古都,現如今成了座死城。
當兵的癱仰在街上,癱仰在別人的房子裡,癱仰在城頭,無所事事。
你也不知道他們在幹嘛,你也不知道這些人眼神空洞到底在等什麼。
直到那一天。
黃風捲起滾滾沙土,遮天蔽日。
吹起來雜草,也迷蔽了雙眼。
耳邊總能聽到陣陣鼓聲,很奇妙,很有節奏的鼓聲。
只是這鼓聲,卻像北楚軍中食飯的銅鑼聲一樣,讓人遐想,只在夢中出現,卻唯獨不夠真實。
轟隆隆……
鼓聲越來越響。
原本趴在城頭小兵揉了揉眼後猛然興奮地大叫了起來:
「他們來啦!他們居然又來啦!」
所有人側目,惺忪的睡眼突然大冒精光。
隨後一傳十,十傳百,越來越多的人擠上城頭觀看。
黃沙漫天!
在哪灰濛濛的薄霧當中,率先出現一人一馬。
人形矯健,白馬呼嘯。
隨後便是那道橫線,用人牆堆砌成的那道橫線。
一排又一排。
金盔金甲金槍,在陽光的反射下格外刺眼。
越來越多的人從黃沙中走出來,密密麻麻,卻井然有序。
看這數量足有十萬。
北楚軍全都愣了神。
怎麼都不會相信,前段時間剛打斷了南殷脊骨,他們扭頭又回來了。
當下城守將急沖沖地跑至城頭,遙望遠處這片金光。
「是黃金軍!南殷最後的底牌黃金軍!他們居然主動出來啦!佛陀保佑!佛陀保佑!」
軍令一下,原本四散的北楚軍像是狼聞到肉般突然來了精神。
黃金軍,傳說是南殷供養最為奢華的軍隊。
他們待遇最高,伙食也最好。
黃金軍既然來了,那豈不是軍糧也跟著來了?
哪怕只帶了一天!哪怕兄弟們潑出性命最後只搶到一天的糧食!
這也妥妥的是上天給與的恩賜。
絕對是佛陀最後顯靈親自將糧食送到了眾人口邊。
無數佛兵跪拜在地,向天洗禮。
然後紛紛舉起掉落在地的兵器,對著前方一臉惡相,咬牙切齒。
南殷軍在那位白馬將軍的帶領下緩緩向前,直至離城門口兩百多米遠處,突然停了下家。
正當北楚軍錯愕之際。
只見南殷排頭,人群里竟然又鑽出個人來。
頑主相,布袋衣,身下頗驢,手中長尺不停地撓著後背。
若是光看樣貌,那白馬將軍和這無賴潑皮竟有八分相像。
可神態表情,實在是乖張得出奇。
頑主大手一揮,黃金軍立馬左右分開,露出中間一個巨型機械來。
這機械好生奇怪,像個趴在地上的癩蛤蟆。
數排苦力費勁地在一圈一圈轉著機關,砰砰作響。
你始終看不明白對方到底在搞什麼。
直到,白馬將軍射出張卡牌點燃「蛤蟆」口中的那個巨大火球。
方夏城守將立馬全身抖了起來,扯開嗓子大喊:「增加木柱,給我全力抵住大門。他們要攻城啦!」
咔嚓一聲!
「癩蛤蟆」機關被扣動,那顆大火球轟然一下便朝這邊飛了過來。
砸在城門不遠處的牆上。
嘭!大地都在劇烈震動!
火石亂飛,濃煙滾滾。
無數石塊、土塊、磚塊、人身在空中爆炸亂飛。
原本厚實的城牆早已被轟出一個不小的口子來。
城頭守軍集齊耳鳴目炫,頭暈眼花,轟趴在了地上。
有幾個反應快的慢慢爬起身,剛露出頭來,立馬撐著雙大眼,欲哭無淚。
就這麼點兒功夫,敵人第二發炮彈又已上膛。
遠處傳來又一聲咔嚓。
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巨大火球劃出一條金色長線徑直轟在了城門上。
嘭!
天地再次色變,日月昏暗。
無數銅釘鑲嵌而成的木門碎片,揚飛而起,重重砸在地上。
城頭,城門頭,竟數坍塌。
北楚軍士放眼身前這片狼藉,無不崩潰。
紛紛跪地拜天,祈求神佛顯世,收回魔鬼,救救他們。
奈何磕頭聲響,唯獨不見佛聲。
倒是那陣陣馬蹄踐踏,聲聲雄兵呼嘯,越來越近。
灰霧塵埃還沒落盡,一席白馬便已飛至。
將軍率先破城而去,緊接著便是無數厚甲金軍。
很多北楚軍看到這一幕不哭反笑。
佛曰輪迴,惡生惡報,該來的總會來的。
只不過沒人意料到來得竟然這般快。
報應,為什麼最先報應的會是他們?
而他們,從頭至尾都是身不由一路被脅迫至此,佛說幹什麼就幹什麼的極致信徒。
錯在了哪裡?
…………
黃山鎮北楚這邊城牆下。
浩浩蕩蕩的南殷軍穿過城門一路北上。
對於大多數士兵來說,這應該算重回故土。
可是故土卻再也不是家……
江別鶴一席錦繡袍冠端坐於馬上,和哥哥作最後的告別。
與弟弟的依依不捨不同,哥哥很是坦然。
他拍著對方肩膀安慰道:「我總不能一直在你這邊。你總是要學會獨當一面的。即便日後我不在了,你也要堅強地活著,好好撐起江家這片天。」
江別鶴生氣叫著:「哥!你這又在說什麼不吉利的話!」
江別雲笑了笑:「還記得我告誡你的事情嗎?不論南殷大生什麼事兒,守在襄陽城,絕不回頭!江家的未來緊系在你一個人身上。」
弟弟重重點頭。
二人相視一笑,做了最後告別。
浩蕩長軍徐徐前行,插入異國境內。
江別鶴極為震驚,也就這兩年的功夫,北楚如今怎麼瘡痍到了這種地步。
更讓他疑惑的是一個和尚。
當地難民見到他們都會躲,唯獨此人迎部隊方向,緩緩前行。
其貌不揚,一身潔紗。
赤足前行,每一步都是那樣緩,不急不躁,甚是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