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啊搖！小貓小狗都跳跳...」
車頭向南，曲曲折折，女子面向北方，嚶嚶切切。
這是一首童謠，滑稽且幼稚。
卻是少女唯一會唱的歌，從小唱到大，被長輩教會她，又註定經由她繼續傳承下去的。
少女名叫小薇
是彭超來時路上救下的一個苦刑犯。
羸羸弱弱，不甚言語。
即便是對彭超這個救命恩人，護送她這麼久，兩人都沒有正臉說過幾句話。
臉紅的速度堪比墨汁滴進水裡。
聲音又是那么小，除非你將耳朵湊到她嘴前，否則根本聽不清楚她到底說些什麼。
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孩，
對這世間的不信任自被別人賣掉起便深深得刻進了骨子裡。
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孩
長久緊繃的神經終有鬆懈的一刻。
因為，快到家了。
少女內心的安全感還有那份期寄溢於言表。
她竟然趴在窗戶口自顧自地唱起了歌。
歌聲不悅耳，唯獨讓個粗莽大漢聽得如痴如醉，消極怠工起來。
旺財作為一條狗同樣給出了最中肯的評價，將腦袋埋進了大翅膀里，享受著愛人極致的撫慰。
坐在車外的彭超回頭瞪了眼，好一頓牢騷。
他突然發覺自己是個累贅，
滾得越遠越好的累贅。
或許是內心氣氛，想故意破壞這種氛圍。
於是他將車駛得極快，而且專往小坑或者土堆上開。
「去他媽朦朧的愛情，顛簸去吧！」
一沒留心，差點兒撞上迎面趕過來的那隊人。
好在這些人警覺，跳到了道路兩旁躲了個及時。
雖是濺了滿身的泥，所幸生命沒有受到損害。
彭超停住車，好一頓的道歉和賠錢。
沒想到人家還都挺好說話，幾人因為意氣相投於是搭夥坐在了一起。
彭超特意將從城裡買的糕點全都拿出來，而他們也從包後取出自己的珍藏。
有滷鵝掌、燒子鴨、脆皮麥餅以及肝醬。
更為要緊的是，竟然還有葡萄酒。
而且相互遞送的器皿全都是玻璃製品。
彭超一奇，剛要問對方這些東西都是哪來的，卻被小薇狠狠地掐了一下。
幾人諱莫如深，談天氣，談風景，草草結束。
分別之際，對方還特意給彭超他們留了一盒子鴨掌，說是萍水相逢有緣再見。
等到離開很遠，彭超才問小薇，為什麼剛才要制止他。
小薇指著遠處那座山峰終於解釋了個明白。
原來，翻越山峰背面便是南殷地界。
這夥人身上背滿大包小包，一看便是跳出去進貨的倒爺。
北楚尚佛，更是在全國禁止南殷的一切思想和有關事物，認為那都沾染著地獄邪氣。
如有發現，重則可是直接會被殺頭的！
但是南殷國產的東西精美又奢華，是上層貴族爭名斗利必不可少的喜物。
因此，才產生了這樣的一種職業。
專門替貴族們跑腿走私名貴器具，若是被執法部門抓了，那便以命相償，掙得就是個賤命錢。
所以此地暗裡有個規矩，相互見面，莫問前程！
大家都是在當地混不下去的苦命人，腦袋別在腰間幹這種殺頭的生意純屬苟活！
相互淡薄一些，也許才是最大的尊重。
彭超聽得頗為在理，可是下一秒，聽到少女驚嚎之聲。
他和大山連忙過去，但見小薇癱倒在地上，一臉煞白。
原本包裝極美的滷鴨盒跌落在地，將好多沾滿鮮血的指頭摔了出來。
光看外形，皆是中指。
而傷口平齊，血跡未乾，正是剛砍下不久。
大山問彭超該怎麼辦？
彭超咬了咬牙，直接吼道：「追過去！奶奶的，欺負到咱們頭上了，他不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嗎？」
馬車顛簸急行，沒找見那伙人卻見地上大包小包的東西仍了滿地。
於是馬車又反向折返，朝這些傢伙來時的方向一路尋找。
果不其然，在彭超與他們相遇的地方沒多遠，見到了片焦土。
有股極為刺鼻的氣味從土裡冒出來讓人皺眉做嘔。
彭超招呼大山過來，倆人開始費勁挖著地。
沒過多久，便抬出了具焦屍。
接著是第二具、第三具.....
直到挖到最底下，終於找見一個還沒被燒的屍體。
小薇看著這副身形錯愕不已，將正面一翻，隨即大哭了起來：「大楚叔....怎麼是你....」
小薇：「大楚叔是我家的鄰居，從小看著我長大的。」
彭超：「那其他這些焦屍也是你們鄉里的人了？」
少女反覆甄別，隨即搖了搖頭：「我們那地方的人個子普遍都小，沒見過長得這麼高的啊！」
彭超和大山又驚又疑。
聽小薇說她們鄉離此地還有些距離，而且這個叫大楚叔的平日裡戀家得很，從沒見他出過遠門。
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了？
不管怎麼樣，這幾個人死得甚是蹊蹺，還是早點兒護送姑娘回去看看為好。
彭超他們原本是想就近埋了這些人，可是臨到最後這個漢子，小薇哭哭啼啼死活不願意。
「大楚叔一輩子沒離開過山定鄉，我不能眼看著他成為孤魂野鬼，一定要將其埋進祖墳里！」
彭超他們沒辦法，於是拿快布將屍體整個捆了起來就綁在大車後面。
馬車開始以最快的速度朝南行去。
只是剛走了十幾里，又急停了下里。
彭超不耐煩地問大山這是在幹嘛。
可莽漢卻是用手指著前方，錯愕地看向自己。
但見前方大樹上，用根繩子吊著一支體型巨大的黃皮鸚鵡。
鸚鵡不住地點著頭，而且反覆在念叨著一些怪話。
「打雷啦！下雨啦！全村人去收麥子啦！……」
樹旁額外掛著副牌子，用紅色大字書寫著：「笨鳥不會飛，你信嗎？」
彭超和大山滿是戒備地走了過去。
樹只是樹，周圍也沒有什麼機關。
而那大鳥，身上更是件粗製濫造的髒污戲服。
大山一把揪下繩子，跌落在地的「鸚鵡」反覆扭動著身軀叫個不停。
彭超舉起短刀，順著衣物從上割了下去。
突然！
一股黑水噴了出來，所幸被他躲過。
可是黑水濺落在樹葉上，頃刻便讓枝葉枯萎。
彭超大怒不已，舉刀便捅！
卻聽身後有人猛喊:「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