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縣衙門大堂是出了名的大。
長寬近十米,左右各八根粗圓石柱將一個四字見方的穹頂高高掛起,有張書寫著「親民堂」三字的巨額牌匾高高掛在正中央。
牌匾下面是那用百年紅木製成的大堂案,落於高出地面三尺的台階之上,讓所有站在下方的賊子必須抬頭仰視,威嚴十足。
堂案後邊還立著一尊面目猙獰,目射惡光的佛相。
左手握著柄戒刀,右手持個法鈴,妥妥的惡僧形象。
大堂里可不只有這一尊佛像。
左右圓柱間立滿了形態各異,表情奇絕的石佛。
有的張嘴大笑,有的掩面痛哭,有的看上去期期艾艾,有的低頭斜眼唯唯諾諾很是讓人不解。
當彭超被拎小雞一樣丟在大堂中央時,他先是被正前方那個惡僧法相嚇了一大跳,緊接著左右這些詭怪石佛又驚得他不寒而慄。
「乖乖!這是衙門還是地府啊,怎得看上去如此瘮人?」
彭超抖了下身子,朝秦三問道。
秦三則是見怪不怪:
「楚國的問案大堂哪個不是這樣?你這還算好的,日後有機會去一趟刑部大堂,那一尊尊抽人肚腸,提人斷頭的佛爺才是真的嚇人呢!」
「常言道,佛是佛,事是事。你倘若犯了戒,佛門只會把懲罰你的招數使得更狠。俗話說不知痛則不知惡也!」
彭超回懟了句:「好像你去過刑部大堂似的!說說吧,犯了什麼罪?窺探他人隱私?活該!」
秦三:「你.....哼!......」
鬥了這麼久的嘴,以往總是被秦三懟得心內吐血。
今日終於扳回一局,彭超嘻嘻偷笑著。
秦三怒罵了句:「笑,笑,笑!笑你個羊癲瘋!」
彭超沒理他,只是端詳著大堂石像嘖嘖稱奇:
「怎麼這裡的佛和我在那個世界裡看到的完全不一樣呢?」
秦三:「有什麼不一樣?佛本無相,是你內心著了相罷了!」
「嘿!這句聽上去倒是一樣!」
秦三怒罵:「像你姥姥!佛道誕生於東晉,卻數百年間一直被道教主壓,隨後在我楚國才得以興盛壯大,自成一系。說到底,你那蠻荒之地的二流小派和它又有什麼可比性?」
彭超懶得和他爭:「你說是就是吧!不過我還是寧肯信我那邊的佛教,這邊的,太狠了些。」
......
大堂內廳,有倆個人影在捲簾後面偷偷瞄著自言自語的怪人。
「你不是說他快死了嗎?可是看上去除了腦袋有問題,其它一切正常啊?」
蘇敏扭頭朝後責問道。
權師爺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這......,大人,奴才覺得這無傷大雅啊。剛才宋捕快已經把從這廝房間裡搜出來的證物給我看過了,偌大的一隻金耳,絕對沒問題的!」
縣太爺一聽,渾身上下爽然抖擻:
「那還等什麼?對付這種狂妄之徒,老子最有辦法了。告訴下面,多帶些人手過來,待會兒一亮證據,眾人直接拿下,先給他五十大板再說!」
權師爺會然一笑,悄悄走了下去。
走出後門,迎面撞到了正要前來匯報的衙差宋河。
這衙頭身寬體胖,用肚子將龜丞相給彈了回去。
宋河趕忙扶住師爺:「大人,縣老爺有何吩咐?」
權建政思索片刻,示意對方把耳朵湊過來後悄悄地說:
「你多帶些兄弟上堂,不過身上事先要備上把老虎鉗。待會等老爺下令要將那傢伙抓起來的時候,你們一擁而上,將這廝的舌頭給我揪出來,讓他這輩子再沒辦法開口。事情辦妥了,我重重有賞!」
宋河一聽立馬來了興致,摩拳擦掌不住點頭:「那宋河替兄弟先謝謝大人了!」
見衙頭歡躍而去,權建政臉上開始露出股陰寒之氣。
刑事房內,幾個衙差有說有笑。
嘭得一聲,有人摔門而入。
宋河:「兄弟們,報仇的機會到了!」
房內眾人一聽,站起身子湊了過來:「衙頭,縣老爺怎麼說?」
宋河嘿嘿一笑:「縣老爺要咱待會在堂上用鉗子直接揪爛那傢伙的舌頭!」
「好!終於逮著機會了!」
「這王八蛋剛才還想埋咱們,看我整不死他!」
「老子要第一個上去!」
衙差你一言我一語,將積壓了半天的怨憤全都吐了出來。
當差多年,普通老百姓哪個不是舔著臉像供祖宗一樣供著他們?
哪成想只是簡單的過去抓個人,差點兒被個高不及腰的文弱矮子給活埋了,擱誰不氣?
衙差們蠢蠢欲動,紛紛催促著:「衙頭,還等什麼?咱們去吧!」
宋河冷著眼沉思了片許,勾勾手將兄弟們叫至身邊進一步安排:
「咱們不僅要揪爛他舌頭,還要挑斷他手經腳經。等晚上押送至牢房後,你我輪流用鞭子和烙鐵伺候。這人如果明天出來還有個人樣,就全當你我失職!」
「得令!衙頭!」
......
「升堂!」
隨著一聲嘹亮中正的叫聲。
縣衙大堂之內,兩旁衙差依數對立站開,手持殺威棒,態度冷峻,氣氛嚴肅。
蘇敏一身青衣官服,筆直挺展,昂頭挺胸,敞開八字步,有條不紊地走了進來。
他先是摘掉官帽放在桌前,雙手合十帶領眾人於最中央的那尊佛像前默誦一遍佛經後才重新將帽子戴起,端坐在堂上。
師爺權建政也是努力將自己彎曲的腰背挺得筆直,跟在縣太爺身後,傲氣十足!
他清了清龜嗓後大聲質問:「台下何人!」
站在大廳正中央的彭超被這陣勢嚇得可不輕,唯唯諾諾地回道:
「我叫彭......不,小人名叫武大郎,不知身犯何罪,今早直接就被衙差從家裡抓了過來。」
權師爺怒斥著:「武大郎,你可知罪?」
彭超攤開雙手,表情無辜道:「小人實在不知啊!」
權師爺剛想展開訴狀大聲朗念,沒想到被個更急的人給推到了一邊。
一直沉默的縣太爺破口大罵:「你他娘的賊子,有膽子搶東西,沒膽子承認是吧?帶證物!」
站在堂下的宋河連忙捧舉著個粗布包裹走至案上,恭敬地放在縣老爺面前,之後回過頭冷冷地瞪了彭超一眼。
彭超見那包裹,不正是那夜他為了哄騙金梅用假相卡造出來的金佛耳嗎?
秦三大叫:「不好!彭超,這回我們攤上大事了!」
彭超也不住手抖,他曉得官府估計是要將自己判成偷搶金佛的賊人。
奈何假相卡所做出的東西太真,任誰都狡辯不了,看來這回可真是死定了。
彭超慌不擇路,想抽張卡出來防身,然而手中空空如也。
直到這時他才想起來,就在剛才自己的抽獎點全被華佗老賊給清零了。
蘇敏不斷解著面前的包裹,越解越興奮,每動一下,臉上就紅上一分。
一個金黃的巨耳展露了出來,黃光燦燦。
「哈哈!」蘇敏、權建政、眾多衙役興奮地大叫著。
彭超臉上青黑!
哪知事態瞬變!
堂內不知何處刮過陣輕風,那看上去極為堅質的金子,開始逐漸癱軟下來。
黃光大減,失色成了土灰輕沙,慢慢地隨風飛散無蹤。
堂內之人無不大驚!
「這....這......」蘇敏和權建政更是不知所措。
空氣異常寧靜!
許久之後,有人大聲問了句:「老爺!沒事兒的話,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尼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