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期約轉眼即至。
平原縣幾乎是萬人空巷,烏泱泱得全都擠在了縣衙門前。
佛門普度眾生,常常教化世人,不得見、不得聽、不得說。
道理講了雖是一層又一層,可是你即便你將手從天上伸出來,都保准按不住一顆悸動八卦的心。
真理往往只止於智者,不是因為智者不願意向下傳播,而是這世上能夠開化入道的人少之又少。
就像你給他講人性向善,他絕對懂。
可若是你說一句殺伐亦乃佛心,他不但會對你嗤之以鼻,而且抽出刀來第一個砍的肯定是你這位假道學。
質問你為何要玷污佛理的神聖。
頓悟道道宏牆從來就不好躍,所以茫茫無際的人自願守在牆的那一頭,排斥任何相異的聲音。
人性的這道宏溝又何嘗好跨?
佛說要用慈悲之眼普視眾生,不悲不喜,不怒不怨。
你不去沾因果,那因果自然也不會牽連於你。
道理異常簡單!
可假若真是如此,對於大多數底層人士來說活得還有什麼意思?
這裡有潑天的富貴等著花落誰家。
這裡有無邊的怨恨,彼此願用家業相搏。
這裡有最熱的消息,楚北上月又死了多少人?
緊張刺激、跌宕起伏、愛恨情仇、可憐無助.....
你讓我躲?
等我看夠了之後回去再念那勞什子佛經如何?
所以每個人都是這樣想的。
越是這樣想,擁擠在主街之上的人也就越多。
推嚷辱罵,相互拳腳泄憤的比比皆是。
也因此,在好戲還沒開演前,暈過去或著出現踩踏死亡的就已有數人。
可這還只是剛開始。
府衙的差役們是抵擋不住洪流的,天童此次出行亦沒有帶來那麼多的護衛。
也因此只能勉強拉出一條線將大批的人擠在離縣衙門口幾十米的區域外。
雖是空出了不小的位置,可縣衙門口依舊是坐滿了人。
先不論坐在第一排的主辦方,廣濟天童以及趙光濟他們。
後幾排可全都是從各縣慕名而來的商賈,沒膽量競標,但是見證這有史以來楚國最大的糧草單子還是極為必要的。
官府特意為之,畢竟這些位置人家也花了不少錢。
國難當頭,依廣濟天童的意思能賺一點兒是一點兒,多一兩銀子,不知能救活災區多少人。
再往後的數排,同樣是多位商人。
只不過一個個都帶滿了護衛,而且身前擺放著曾家先後向他們借款的字據。
作為實際的催債人,自然明白。
此次競標會,若是曾家贏了,他們得拖著柳家重新立還款字據,否則怕其賴帳。
若是柳家贏了,家業敗光的曾家,也得當下用棍棒好好敲打敲打,特意對其申明債務不可消!
這也沒什麼好詬病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佛爺來了都不管用!
參與競標的三方就坐在天童身旁。
親身體驗過藥丹的天童,五日未食,雖面色白廋卻精神碩躍。
特意將柳家拉得最近,雙方異常親切,不免冷落了旁邊的彭超和歐陽曾。
趙光濟舉起一方大捶呼啦啦猛地敲鑼後大叫一聲:「競標會開始!三方向天童遞呈方案!」
柳家當然沒什麼好說的,將那日的盒子又重新擺了上來,裡面敞亮著三粒不同的丹藥。
天童面色有喜,望著盒子裡的東西不住感慨:
「我佛慈悲,終於助我有了解難的良策!」
隨即當著所有人的面還特意向蕭炎躬身行了個禮。
柳家上下受寵若驚!
等到另兩方上交方案的時候,彭超和歐陽曾竟舉個盒子同時走上前台。
天童先是詫異,隨後立馬明白過來。
「聯合投標?」
彭超與歐陽曾笑著點了點頭,打開盒子將裡面的東西遞上去。
全場一片大驚!
「好嘛!那是什麼啊?」
「怎麼黑的跟坨屎一樣?」
「好腥臭的味道!像進了馬圈!」
「他不會是要毒死楚北那三百萬災民吧?藉機給朝廷節省開支。好狠!」
天童也忍不住皺起了眉,拿起盒子裡的物件,有些不解地問道:
「這...是吃的?」
彭超當即取出來一塊狼吞虎咽地咬了起來,一邊嚼還一邊大喊好吃。
趙光濟氣不過他裝X,當時就沖了出來:「你他媽以為我們是瞎子嗎?這東西給狗都不吃....」
自己正敞開嗓子大罵,哪成想已被旁邊彭超直接塞了一塊到嘴裡。
那坨黑物被卡得剛剛好,吐又吐不出來,咽又咽不下去,像好多刀片不斷地割著自己的嗓子。
你能看見本縣縣太爺跌倒在地,整張臉漲得通紅。
他開始狂伸著手向天童求救,命不久矣!
這時,有人貼心地遞上來碗水:「大人,喝水順下去吧!」
趙光濟想也沒想,直接就猛灌起來。
第一碗過後貌似沒什麼反應,第二碗後卡喉之物明顯小了不少。
直到第三碗水,趙光濟才終於喘息起氣來。
他連連咳嗽:「有人謀殺縣官,來人啊,抓起來一併砍了!另外給這位恩人一錠銀子!」
可扭頭一瞧,剛才遞水的不正是強塞東西到他嘴裡的彭超嗎?
「大人,味道可好?」
迎著對方那懇切的目光,縣太爺腹中翻湧,趴地猛吐起來。
剛被割過一次的嗓子,再次經歷了回反向「凌遲!」
趙光濟吐得七葷八素,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
可嘴邊不停地央求著:「酥油!蜂蜜!我要潤喉....」
在場之人全都傻眼。
這曾家人難道痴心瘋了嗎,當著所有人的面毒殺一縣之長?
蕭炎臉上肉肌興奮地不停顫抖著,他慢慢抽出寶劍:「大膽狂徒!竟然在天童面前行兇,究竟誰給他這麼大的膽子?」
「是天童他老人家自己啊!」彭超很是不屑地回道。
「胡說!」薛定三拳頭捏得砰砰響:「死到臨頭還口出狂言,活膩歪了吧?」
「薛大人稍安勿躁!讓我來制服這狂徒!」蕭炎眼冒精光,像是餓狗逮到機會終於刨出了垃圾堆里的骨頭。
彭超卻大聲朝廣濟天童問了句:
「天童大人,不知您說的話還算不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