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矢志不渝,是我負了她

  彭超苦笑一聲:「不懂!也不想懂!「

  迎著對方不信的目光,他只能提筷吃起了菜。

  當你在前世看劇看多了之後,朝廷的行為套路不想也會明白。

  金佛案到底如何了結,估計整個楚國就沒幾個人真正會放在心上。

  皇帝不會放在心上,她做的其實就是一個態度,給佛國的一個態度。

  大祭司當然也不會放在心上,金佛案說白了是在打他的臉,殺夠了人,臉面也就跟著回來了。至於金佛是否足金足兩,他那種段位又怎會在意?

  至於二人之下的官員們更是金佛案的實際受益者,替百姓把賦稅給找回來?對於他們這群靠著吸血謀生的蝗蟲,聽起來還不可笑?

  全朝上下不免還有些正義之士,可他們難道會細緻追究剩餘部分金子的下落?即便真的全都找到了,你要讓他助推這些黃金重新融成佛像,供起來不成?

  多大的財力啊,當下饑荒連連,各地官員不想法震災卻一門心思地跪舔鬼神,滑天下之大稽!

  所以沒人真正在意金佛案的實際真相,甚至是到底殺誰,對於他們來說也都無所謂。

  名義!只要有個名義就行。

  利益!私底下如何分配利益讓各方安撫,才是真正的為官之道。

  當然會有很多冠冕堂皇的修飾語:和諧!維穩!長效久安!......

  把這些異常好聽的詞彙揉搓在一起後,會在你眼前呈現出一塊質地極硬的麵團——大局!

  可當你揪開了掰爛了,瞅近去細緻考究,只能找出兩個字來——利益!

  而且上面早已劃滿了刀痕,被分得乾乾淨淨,旁白卻有這麼一句:與大眾無關。

  彭超一直都懂!

  為何至聖天童三番五次地提出推薦他做官都被自己推脫了出去?

  因為他噁心!打心底覺得噁心!

  他一個升斗小民能做什麼,即便是像小說里講得平步青雲把持朝政,改朝換代又如何?

  能改變得了國家制度底下的那條根嗎?

  浪潮的變化只有隨著時間的推移才能慢慢集聚翻滾,這需要很長時間,百年?千年?

  能推動著前進的永遠是積蓄已久的形勢,而不是個人。

  聖人或許例外,可自古聖人沒一個過得好的。

  他不想當聖人,更不是什麼天才,這事兒更可謂是無稽之談。

  回到金佛案上,所以從來沒有人真正注重過「慈善騙財天團」和紅燭的死活,要不是彭超橫空插出一腳,拿天童義子被殺真相作餌,他們這群人成為上面獲利下的背鍋者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山賊洞裡的金佛,天童或許還有些興趣。可若說從同行嘴裡將剩下那部分給撬出來,他應該想都不會想。

  彭超一直清楚這一點,可唯一讓他疑惑的是,這位「貴人」大老遠地跟過來就因為發起這沒有結果的一問?

  天童看向彭超的眼神欣慰不已,反而讓彭超越發不自然起來了。

  「您是不是還有其它的事兒說?」

  天童與其碰了一杯酒後,悵然而談:「我曾經有位對食,彼此佛性相投多年。奈何其命理殊奇,早早就魂歸極樂。這位對食留下一女兒,從小伴我左右,我早視其為己出,疼愛有加。前些年嫁與禮部尚書家世子,可婚後不久世子便病斃,二人又沒有子嗣,遂被我接了回來。」

  彭超一邊淺嘗著菜,一邊跟著嘆了口氣:「天下磨難多磨好人....」

  天童微微點頭,嘴角一揚繼續講道:「要說這義女,可真算得上是絕代風華。論美貌,她曾進過胭脂榜前十;論佛理進修,現如今更是正陽寺有史以來唯一一個俗家記名女弟子。即便現在孀居,每年依舊會有無數門楣大家擠破腦袋想進來求親....」

  彭超喝了口酒,隨口附和道:「真是不得了啊.....」

  原本還等著天童的下一句誇耀,可對方突然將彭超的手緊緊握住:「我有意將小女嫁給你,不知閣下可否願意當我至聖天童的女婿?」

  嗒啦!彭超手中的酒杯突然掉到了地上,瞪著雙大眼許久沒反應過來。

  心裡忍不住地罵了句:「怪怪!感情好在這裡等著我呢?」

  「這....恐怕....」

  天童見彭超有些猶豫,於是繼續講道:「小友的情況其實我也知道。自小是個孤兒,後來拜師行醫,遁走鄉間。前些年雖與一女子有婚配,但早已和離,也算是單身。要說閣下這份家境,即便扔在這偏遠的瀚海縣城,也算是夠落魄的。可是本天童不是那種勢力之人,看重的其實是你的才華,也篤定你人品淳厚,絕對不會欺辱我女兒!所以小友也不用妄自菲薄,依我之間,過幾日你便與我一同回省,招聘下聘之事不妨先這樣如何......」

  "您誤會了!"

  天童原本還在侃侃而談,突然被彭超這麼一打斷,心中頓時又驚又疑。

  彭超跪在地上拜了又拜:「我心中已有所屬!」

  嘎吱!屋角的柜子突然響了一下。

  整個房間一片寂靜,至聖天童扭頭看了眼身後,臉色陰晴不定。

  「你是說你又有了心上人?」

  彭超點了點頭:「我與她心意相合已經很久了。彼此更是相互扶持著。她為了我受了極多的苦,我心中感其恩情,早已將她視為自己的妻室。」

  嘎吱!屋角的柜子又響了一下。

  沉默......

  至聖天童面容難掩怒色,冷冷地問道:「她長得難道傾國傾城不成?」

  跪拜之人慢慢搖頭:「身材矮小,骨瘦如柴,披頭散髮,臉上還留有一塊極大的丑斑。」

  柜子好像動了一下,可好像又沒動.....

  天童眉毛皺得越來越緊,繼續問道:「她難道家室顯赫,能助推你平步青雲不成?」

  又是陣沉默,跪拜之人嘆了口氣後說道:「國之棄徒,受人唾棄,關於深牢,生死未卜....」

  至聖天童盯著眼前之人看了許久,慢慢站起了身。

  他扭頭又朝後看了看,面無表情地問向對方:「這就是你那日向我詢問轉魂人的原因?」

  彭超將頭一下一下磕在地上,聲音砸得悶響。

  天童滿是狐疑:「為了個一輩子都逃不出來的死囚,你這樣值得嗎?放棄榮華富貴,放棄名聲地位,甚至放棄其他早已對你傾心的人?」

  跪拜者一動不動.....

  你以為他在猶豫,可換來的卻是異常堅定的回應:「佛講終局,稱人之終局應當永歸極樂;如若這樣說的話,那她就是我的終局,我的後半生但求能夠與她長相廝守。我願意走遍天涯海角,只為尋到她的一絲蹤跡。她若已故,我終身不娶!」

  嘭!得一聲。

  櫃門不經意見被打了開來,某個紅衣身影癱軟地跌倒了地上.....

  面色蒼白.....雙眼無神.....

  姑娘好像是失了魂似的,爬起來就衝出門去。

  櫃內、床下、屏風後面先後鑽出數個人來,表情苦厄,無言以對,默默離開。

  本來的冷清、突然的一下熱鬧、之後又迅速變回冷清,一前一後,起伏得讓人有些不知所措。

  天童最後也離開了,臨走時扭頭看向堂中男子,輕描淡寫地問了句:「這又是何必?」

  ....................

  "你這又是何必?"

  旺財原本好好地昏睡在地板上,愣是被個灰老鼠揪了撮毛給弄醒過來。

  它那個恨啊,扭頭便咬!

  哪知灰老鼠跳起來就給了它來了一巴掌,之後這狗就明顯乖巧多了。

  人家想看嘴,它就把嘴巴張得極大;人家想摸下傷口,它專門橫躺下來,好讓人家摸個夠。

  「孺子可教!」華佗冷哼了聲後,拿起根細針開始在傷口處縫來縫去。

  坐在床腳的鳳靈彩深深地嘆了口氣,對旁邊那個愣頭青問道:「你這又是何必?好好的一個姑娘撇開家眷陪你留在這裡,你難道還不明白她的心意嗎?」

  彭超在笑,只不過整張臉像是被蠟封了一樣,僵硬得很。

  「他怎會不知道?他這是故意著要傷透對方心的啊!」華佗邊縫著針邊議論著。

  鳳靈彩皺了皺眉,朝彭超正色道:「你跟姐透露個實話,到底喜不喜歡人家?你要是喜歡,那就不要拿秦三的事兒拖著她。你或許能等得起,可女人的青春卻等不起啊。」

  彭超蹲在旺財旁邊,撫摸對方的腦袋。

  或許也是被華佗粗暴的手法給弄疼了,愛犬剛想發出幾聲短哼,愣是被老頭一個眼神給嚇了回去了。

  華佗對鳳靈彩講:「你沒聽明白嗎?這傢伙是打了當和尚的念頭的。我要是你爹,早就抽你了!」

  彭超卻是自嘲著:「不給希望,也就沒有失望,何嘗不是為了保護她?武大郎其實是個不祥的人,在他身旁的親人有幾個下場好的?他娘親、他師傅、他妻子還有秦三....」

  隨後黯然神傷起來:「武大郎這輩子有些心結一定是要解開的。想替母報仇,免不得回去和那群惡鬼周旋火拼;解救秦三,更是幾乎要捅破這佛教聖天才能辦得到的事兒。哪一件不是在刀山火海里趟?哪一件還顧得上多留幾份情債?她是個好姑娘,可也正因為是個好姑娘,就絕對不能讓她跟著你往火坑裡跳!」

  鳳靈彩和華佗對望了一眼,嘆了口氣後搖搖頭:「姻緣這種事兒,哪是你想撇就能撇得清的呢?」

  彭超無言以對。

  而華佗在縫完最後一針後哈哈一笑,將手伸了出來:「撇不撇得清老夫才不管你呢,我只知道,你這回估計要下大本錢嘍.....三萬兩!趕緊給老子掏錢!」

  彭超徒然一驚,直接跳起:「我靠!你個老匹夫,腦袋又抽筋了是不是?縫了這麼幾針敢問老子要一萬兩?你咋不直接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