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瀚海縣府衙內傳來兩人爽朗的大笑聲。
笑聲悠揚,你能從裡面聽到志在必得,你也能從裡面聽到無盡諂媚和另一人的頗為讚許。
與此同時,在瀚海縣的大牢內,同樣傳來一陣極為猖狂的大笑聲。
衙差王雨不時地給高官們添著酒。
宋河端起酒碗敬向旁邊的指揮使戴行南:「從此以後,咱們就算是一家人了?」
戴行南拍了拍宋河肩膀:「怎麼都沒想到,在這小縣城,居然有宋兄這等人才。可有興趣隨我入伍,替朝廷效力?」
宋河自嘲笑了聲:「我就是個衙頭的命,哪能有戴兄這等本事啊。再說,只要咱們心系陛下,心系聖童,在哪不都是替朝廷效力嗎?」
戴行南微微點著頭贊同道:「這道也是!要說這廷尉府一整年都都破不了的案子,居然在宋兄查舉之下,找出了眉目。機會要是來了,可真是擋也擋不住啊!」
宋河嘿嘿一笑。
戴行南:「金佛一案假若當真告破,我等鐵定飛黃騰達。宋兄說不定也能像你們老爺那樣混份官職噹噹。到時候咱們不免還要經常見面嘛!唉?不過話說回來,近幾日怎麼越看宋兄與我旁支的一個弟弟長得越像。」
宋河亦是拍了一下桌子:「我也有同感!戴兄長得甚似我失散多年的親哥哥…」
「難道……這是天意所為?」
「或許是佛陀顯靈,對我等有意無意間的召喚!」
戴行南緊握對方的手:「藉此良辰,我倆何不結成異性兄弟?」
噗通!一聲,宋河早已跪了下來,大叫一聲:「哥哥啊!我的親哥哥!」
身邊陪同的那幾個人全都拍手稱慶,你能看見兄弟二人相擁而泣,眼淚都已拉成了線。
「哥哥,小弟身上有塊古玉,就送給哥哥全當是見面禮!」
「弟弟,哥哥身上這二十兩銀子,你一定得收下……」
宋河一陣皺眉,瞅見身下滾過來的一個東西問道:
「唉?這個圓球是誰的?」
嘭!得一聲,煙霧瀰漫,幻境重生。
一個黑影走了進來,朝這兩個恬不知恥的傢伙冷哼了聲後,解下對方腰間的鑰匙後向牢房深處走去。
幽幽暗室,人跟人之間的哭泣聲卻從沒停止。
紅燭聽得有些不耐煩,厲聲吼道:「別嚎啦!」
哪知他們哭得更響,有幾個甚至撒潑在地上滾了起來:「我不想活了……」
鄭老西委屈地抽泣著:「你說這算是什麼事兒啊!原本好好開店做著生意,咋就直接成了搶金佛的欽犯了呢!」
紅燭皺眉:「這中間肯定有什麼誤會!放心,彭超他們一定會救咱出去的。」
哪知鄭老西冷哼了聲:「救?他能怎麼救?在那幾千禁軍手底下將咱們救出去?他只是個人,又不是神,說不定早就跑得連影兒都沒有了。」
紅燭搖著頭:「他不會的!我相信他!」
鄭老西哭喪著臉:「他若是能當下站到這裡,我不但相信他,給他當下跪下都成!」
說著又抽泣了起來。
「那你就跪吧!這一跪我受得起!」
牢房眾人抬頭一看,頓時歡喜連連:「掌柜的,居然真是你啊!」
彭超白了他們一眼,打開牢門探頭鑽進了去。
不看不知道,夥計們各個身上帶著傷,明顯是受過刑具欺凌的。
而紅燭那白嫩的臉上居然也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鞭痕,只不過小姑娘故意遮著臉似乎是不想讓他看了擔心。
彭超咬牙切齒狠狠地罵了句:「王八蛋!給我等著!」
他抬手指引著大伙兒出去:「牢房口部的那些惡人已經被下了迷幻藥,一時半會兒是醒不過來的。而且大山一直守在外邊,前路很安全。」
哪知除了紅燭,牢房內的其他人動都不動一下。
彭超二人一陣詫異:「你們還在等什麼?」
鄭老西面如死灰:「我還以為是事情搞清楚了,官家要判我們無罪呢。原來這是逃獄!」
彭超:「?」
「慈善騙財天團」隨即又哭了起來,紛紛搖頭,表示他們不會走。
彭超感覺自己腦袋進了漿糊,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扯開嗓子罵道:「有生路你們不走,等著被砍頭啊?」
鄭老西痴痴地看著他,隨口問了句:「東家可知金佛失竊案所有嫌犯是怎麼被處置的嗎?」
彭超和紅燭同時一愣。
鄭老西:「他們被羈押到大祭司所在寺廟的寺門口,施以炮烙之刑。前後死了很多人,一命抵一命,也算妥當合理。可總有些貪生怕死的偷偷藏了起來,朝廷對此的做法是抓其一家老小,斬首示眾,曝屍荒野!」
彭超和紅燭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吃驚地看向他們。
鄭老西苦笑一聲:「我們這些人里要不已有妻小,要不父母尚在,雖然平日裡總搞些誆騙的營當,但那完全是生活餬口。如若是為了自己苟且活著,而拖累家裡人受這份刑,我們寧可不走……」
隨後他看向外邊的彭超和紅燭,悽然又決絕地道:「東家,要說這飛來橫禍,也不能完全怪你。我鄭老西打心眼兒里覺得跟著你比干偷雞摸狗那些把戲強太多。落得如此個下場,不後悔,那是假的。所以剛才的抱怨請你理解。可要說完全後悔,那倒也不至於。跟你的時間雖短,但是很快樂。」
隨後「慈善騙財天團」幾人紛紛站起來與彭超二人作最後的道別:「祝掌柜的和老闆娘喜結連理,早生貴子……」
彭超不知該說些什麼:「你們……」
這時,走出牢房的紅燭也重新鑽了回去。
彭超這下徹底慌了神:「紅燭,你這又是為什麼?」
紅燭:「我要留下來和他們在一起。若是我不在了,他們如何向那些人交代?以牢里刑訊逼供的手段,他們根本就受不了。即便我逃出去了又如何安心?」
「慈善錢財天團」慢慢低下了頭……
彭超抽出一張紅色卡片焦急地說道:「這是假相卡,我可以給你們每一個變出一隻分身立在這裡。絕對讓他們察覺不出!大山之前就是這麼幹的。」
紅燭目光灼灼,抬頭問向彭超:「分身能持續多久?」
「這……」
紅燭從裡面鎖緊牢門,將鑰匙給彭超遞了出去。
「大哥!這群官差明擺著是要抓人頂罪,即是那麼大的罪過,審訊起來一定是上下通報程序繁雜得很。所以我們暫且沒有生命危險。即便沒人願意相信你,我始終覺得你與我們大為不同。這件案子,在別人眼裡或許是毫無生路懸案,但在你這裡卻不盡然,因為你是個無所不能的大英雄。世上沒有你真正辦不下來的事情。大哥,替我們出去走一遭吧,幫我們找回公道!也還金佛案和元辰縣一個公道!」
紅燭目光堅定,彭超紅著雙眼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牢房內的一眾人以某種極其複雜的眼神看著他。
有怨恨,有期寄,有嫉妒,有祈盼,還有情絲……
彭超低下頭不敢與他們對視,閃身一躍已跳出眾人眼界之外。
走廊上再次變得空空蕩蕩,徒有幾滴淚水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騰起微微熱氣………
牢房門口的通道大廳,一張八仙桌,牛鬼蛇神齊坐。
各有各的迷思,各有各的貪慾!
全都陷入那無盡的夢裡,縱情意淫!
砰砰砰……
憑空的那麼幾拳,將宋河他們一一揍醒。
摸著自己生疼的下巴以及那鼓脹的臉頰,另外,手指尖殘留的濕潤無不泛著一股淡淡的騷尿味。
宋河眼露殺氣,指著戴行南罵道:「原本好心好意與你結拜,你他娘的竟然瞧不起人,不僅打老子,還在老子臉上撒尿?」
戴行南同樣是一臉惡相,行軍打仗之人又怎會是個軟脾氣?
「去你狗日的!我好歹是個指揮使,你個小小衙役平日裡連給我提鞋都不配,喝了幾斤馬尿,居然敢動我,反了你了?」
說完,這兩個異性兄弟就抱在一起廝打起來。
下手那個狠,誰都不願讓誰。
牢房裡再次鬧騰了起來,到後來打在一起的何止這二人?衙役們抬凳,軍爺們提盔,全都下起了死手……
好好的一下結拜宴,最後愣是鬧得不可開交……
………………
縣衙大院,
在那幽暗的走廊里,兩盞提燈引路,慢慢帶出護行隊來。
至聖天童自顧自地走在前面,撇過頭瞧了一眼院子裡的古亭山色,芳草幽深,不由地嘆起氣來。
「沒想到蘇兒在這裡的日子過得是這般清苦!原本只是想送他出來歷練,最後弄成這般結局,該怎麼向他娘親交代啊!」
一陣沉默。
過了一會兒,天童朝身後的阿大阿二問道:「你們覺得權建政這人怎麼樣?」
阿大微微皺眉,停頓了下後才說到:「我不喜歡他!」
阿二也跟著點了點頭。
天童眉毛一揚:「說說你們的看法?」
阿大:「這個師爺頭一眼給你的感覺是極為忠厚老實,唯唯諾諾,言聽計從。可是有意無意間的一句話,總是能直揭疏漏,讓你能感覺到他頗具才氣。可事後回想起來的時候,不免冷汗直流。你會發覺這傢伙居然一直在裝,從頭到尾都在順著你說話,最後將你引到他事先設好的套路里去。」
天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阿二附和道:「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當了那麼多年的師爺,自負為一個讀書人。居然當著全縣人的面,拜您作義父。明里確實如他所說是一種投名狀。可實下里何嘗不是讓您別無選擇?再者說了,能捨得下一輩子的名譽來做這種事的人,他做事的那股子狠勁又怎會如表面展現出來的貪生怕死那麼簡單?」
天童冷笑了一聲:「看來蘇兒生前是碰到硬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