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五二章 破岳的殺機

  天裕關的坊市這幾天尤其的熱鬧。

  宴客夜歸的五虎山八人,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夜襲,打得遍體鱗傷沒到半個時辰,關注城主府專靠賣消息的幾個百事通,就四處亂竄,說人妖兩族的合作談判已經結束,那裡面沒有猙王破岳。

  這……

  那人才剛剛洗白白,按理說要大幹一場的,現在這般……

  有心人都見到妖族那方的大佬們,個個面色不好,聽到五虎山人被打,他們連眉頭都沒挑,甚至無處不在的天裕關護衛,不管是在打人的時候,還是人家告狀的時候,全體有事不在。

  這下子,誰不知道,那所謂的洗白有問題?

  迎賓館的一個院落內,破岳看著相扶著回來的幾個蠢才,額上的青筋跳動得厲害。

  下馬威來得這般快,拂梧定是到了吧?

  今時今日,不會再有人為他求情。

  「二叔,為我們做主啊!」

  平魯頂著個豬頭臉「天裕關護衛定然收受了好處,若不然,不可能先前還在,看到我們被欺負了,反而個個溜了。」

  「閉嘴!」眼見一個個的全要嚎出來讓他做主,破岳的氣勢隨著壓低的聲音,全扔到他們身上,「我讓你們去宴樂了?還是讓你們去喝酒了?人家沒搶你們的儲物用具,沒打死你們,誰能幫你們做主?」

  「……」

  「……」

  平魯八人頂不住壓力,一齊歪倒在地上。

  直到此時此刻,他們才後知後覺地,懷疑事情不對。

  「老實在院內呆著。」破岳討厭看到他們臉上那種恍然後~後怕的樣子,大步走向獴葦所居的院落。

  到了現在,他也不敢再有任何僥倖心理。

  在那個青塵小丫頭眼中,他好像看到了殺來的拂梧。

  慈航齋哪怕來了六位金仙,破岳也沒覺得自己有什麼怕頭,可是那位幾乎從不現於人前的拂梧,卻實讓人膽寒。

  他不能讓她有任何出手的機會,因為那代表著,他沒機會。

  ……

  不過一夜工夫,坊市流言再起,猙王破岳往妖族上交了兩處五行沙礦,並且這兩處五行沙礦妖族將與人族共同開採,雙方五五分帳。

  好好的,五虎山怎麼可能把到口的肥肉,這麼交出來便宜別人?

  縛龍也被破岳這大手筆所驚,待聽到獴葦說,破岳要求人族這一方的五成利,其中一成送往慈航齋的時候,忍不住笑了笑。

  就算是贖罪,這來得也太遲了,而且又在拂霞說了那樣一番話後。

  想到慈航齋叫青塵的小丫頭,昨日在議事廳外訛了人,又拿人家的仙石買兇打人,他一時之間,還真不能就替慈航齋答應這事。

  別人不知破岳怕的是誰?他們這些老的,難不成也不知道?

  「這事……我只能跟你一道去慈航齋那邊商量。」

  慈航齋的守齋人,雖然不聞於世,但絕不是好惹的。

  獴葦點頭,「外面破岳已經放過話,他已然在向慈航齋示弱,拂霞之事,出了這麼久,而且還有個九命,現在就是把他殺了,也改變不了事實,縛龍,你也好好勸勸。」

  拿人手短,他只能幫著說話。

  「那就一起吧!」

  五行沙對人族來說,是煉製仙寶時非常重要的極品仙材,無端受了人家的四成禮,從大局上,能勸的他當然會勸。

  二人連袂趕往上思院時,不知破岳已經又讓人下貼,約化名青塵的盧悅。

  他後悔了,早知道要出這麼大的血,就老實呆五虎山,或者出來了,也不去壓著以為死了的拂霞。

  還有,昨日,更不該用五百萬買區區十天的平安。

  盧悅在坊市收了一圈消息,才施施然地往東門的擎天樓去,這裡離上思院並不遠,她也不怕這老東西,出了那麼多血後,再把她殺了,流亡天涯去。

  這些大佬全在場面上混,雖然把他是鴨子的真相暴出來,會讓他超級沒面子,可那樣又如何?人家又不掉一塊肉,就算在家摔摔東西,也與韻姨和九命沒一塊仙石的關係。

  盧悅很清楚,慈航齋幾位大師身在佛門,心在佛門,是無法把他是鴨子的事,跟別人說的。而流煙仙子那些人,就算原先想說,現在也因為那兩個五行沙礦脈的事,把話噎在嗓子裡。

  更何況,妖族那方的大佬們也全要面子,肯定不想接受堂堂五虎山的山主,是人族某人的借種鴨人。

  這事於九命來說,實在划不來。

  所以,破岳現在約她的目的,不用猜,盧悅就已知道。

  「青塵,你幹什麼呢?」

  昨天才幹了一票的申屠欣聽到某位師兄說,她在外面轉,忙忙趕了過來,「一個人轉悠多沒意思,我陪你吧!」

  她覺得這人超級有意思,父親也有意讓她多結交呢。

  「現在?那可不行,我已經有約了。」

  「有約?誰呀?」申屠欣太好奇了,明明師兄們說,她一個人在坊市亂轉,轉了一上午的。

  「猙王破岳。」

  「啊?!」

  申屠欣咽了一口吐沫,昨日他們才在城主府暗中較量過,雖然這丫頭好像沒落下風,沒被他駭住,可那是在她家,有父親和那麼多大能,破岳不敢亂動。

  今天……

  「就……就你一個啊?」

  申屠欣就差說,你是去找死嗎?

  訛了人家,又拿人家的錢買兇打人,破岳不糊塗,肯定已經猜到是慈航齋所為,現在約她……

  「呵呵!就在擎天樓。」盧悅聽出她的好意,笑笑道:「你不相信他,也不相信我,總得相信你家的招牌。」

  擎天樓可是申屠家的生意。

  「那……那我陪你過去轉一圈吧!」有她在,破岳就算想做什麼,也得掂量掂量。

  「行!」

  盧悅望向對面過來的兩個人,目光閃了閃。

  她沒想到,蘇師姐和唐舒走在一起,居然也要進擎天樓的樣子。

  「來,我再給你介紹兩個人。」申屠欣當然也看到了,拉著她走向含笑朝她們拱手的兩個。

  「唐舒、蘇淡水,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慈航齋的青塵道友。青塵,她們兩位的名字,你一定聽到過吧?」

  盧悅拱手,儘量又變了點嗓子,「在下青塵,見過兩位道友。」知道真相後,蘇師姐也許會剝她的皮。

  青塵?

  蘇淡水和唐舒昨日打人打得痛快,倒都知道這個買兇的厲害人物。

  「正好,我們在此聚會,青塵道友也一起吧!」唐舒的目光帶了些探詢,她與藍靈相處日久,以前沒聽她提過,偏偏這人一冒出來,做得就是大事。

  「猙王破岳約了她。」申屠欣朝兩人眨眨眼,這種有背景的證人越多,她的安全就越有保障。

  「噢?」蘇淡水的目光閃了閃,不知為何,她在這個帶著面具的慈航齋大師身上,感受到一種特別的熟悉感,甚至連聲音……

  「青塵,你已經遲了。」三樓的一扇窗戶應聲而開,破岳負手,臨風站在那裡,「請吧!」

  為了避開飯點,他一早約的她,可恨臭丫頭整整遲了一個時辰,再讓她把交情套下去,他都不知要耽誤多長時間。

  他必須儘快與她達成協議,讓慈航齋那邊,無話可說。

  相比於萬多年沒管的師妹,這個拂梧的親傳弟子,應該更親吧?

  破岳從昨天的情況來看,覺得這丫頭是個財迷,大血已經出了,小血倒是不必在意。

  而且,他還想通過她,見一下九命。

  慈航齋是佛門女子修行之所,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九命進去的。

  「不好意思,以後有時間,我請各位。」盧悅拱拱手,先行一步,她也怕呆的時間過長,讓師姐反應過來,腳尖輕點間,直接從窗戶飛進。

  「嘭!」

  窗門關得尤其迅速,「你是故意等到這個時辰才來的吧?」破岳半眯著眼睛,希望能給她點壓力,「既然踐約,卻這般晚,你的誠信呢?」

  「誠信?」盧悅慢悠悠坐到他對面時,似乎很驚訝,「前輩莫非在說笑?您是什麼人?我是什麼人?我師父說,對什麼樣的人,行什麼樣的事,那種委屈自己的古板傻子,絕不能做。」

  「……」

  破岳額上的青筋跳了跳,罵人不揭短,這臭丫頭真是好大的膽子。

  他垂了垂眼斂,「說吧,要怎麼樣,你們師徒才能揭過此頁?」

  「……」果然如昨夜韻姨說的那樣,他很怕拂梧那位便宜師父,盧悅一笑,「這應該看閣下願意付出什麼了。」

  「兩個五行沙礦脈的一成供給,還不夠嗎?」

  「一成?」盧悅挑了挑眉,「閣下不是給了人妖兩族嗎?就算實言其中的一成,賠給慈航齋,那也是你應該做的。」

  「呵呵!」破岳冷笑一聲,「小友這話就說錯了吧?當初是拂霞自己看上我的。」沒了拂霞的慈航齋確實損失慘重,可是那與他有什麼關係?

  「叮!」盧悅把才拿到手的茶碗,又一把扔了回去,由著滿杯茶,潑散得一桌都是,「前輩這樣說話,那我們之間,就不必再見面了。」

  想要言語拿捏她?

  做夢!

  盧悅站起來,「正好我在這裡還有另外的約,告辭!」

  「慢!」

  破岳憋屈得火冒三丈,「談判談判,有談才能判,你這般急,令師知道嗎?」

  「家師?」

  盧悅嘴角泄出一絲冷酷笑意,「別拿我師父說話,今天您要約談的是我,若是您沒弄清這一點,建議回去想好了再來說話。」

  「慢!」眼見她甩開椅子真要走,破岳忙擋住門,「你贏了,今天……我約的是你。」

  如果敢約拂梧,他至於要受這小丫頭的氣嗎?

  可恨,這師徒兩,都不是好對付的人。

  「那……請重新上茶吧!」

  破岳滯了滯,這是要他伺候?

  看看桌上被潑散的茶,想想讓夥計進來收拾,又要經受的異樣眼光,他長吸一口氣,動作極快地打淨塵術,重新換杯盞,親自給她倒茶。

  「好了,道友看看這枚儲物戒指,若是滿意……,那日的事,就此咽在肚子裡吧!」

  不管是鴨人,還是回春草的真情,還是當年他對自己親兒的處置,破岳都不想再讓別人知道了。

  盧悅接過儲物戒指,把神識探進一掃即回,「前輩是來說笑的嗎?」

  破岳的眉頭攏了又攏,「一千萬仙石,再加昨日的……」

  「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兩者怎可混為一談?」

  「好,那我就再加五百萬。」破岳真想磨牙,從懷中摸出一個儲物袋,「現在可以了吧?」

  他那儲物戒指里,可不僅有一千萬仙石,還有妖族的很多靈草和材料,誠意絕對是足足的。

  「我家平魯他們昨夜全被人敲了悶棍。」他看著盧悅,「若是沒猜錯,是你派人所為吧?」

  「不錯!」

  盧悅坦蕩蕩地認了,「我師父師叔們都好說話,那是因為他們都沒見西門師叔最開始的樣子。」

  「……」

  破岳被噎住。

  搜五虎山那兩個蠢蛋魂的時候,西門韻似乎是直不起腰的。

  就是看出她頂不住多長時間,才……

  「前輩的這些東西,封不了我的口。」盧悅一直沒接桌上的儲物戒指和儲物袋,「仙石勉強夠數,但靈草和材料,我要再加兩倍。」

  什麼?

  破岳死死盯著她,「小友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

  「大?」盧悅嘴角一哂,「您覺得我的胃口,有前輩的十分之一大嗎?西門師叔萬多年的痛苦,被前輩幾句話翻轉時,您怎麼不說,您的胃口大?」

  「我以為她……死了。」破岳語帶誠懇,「活著的時候,拂霞都未在意過世人的看法,更何況死了?九命是我的孩兒,只有這樣說,我才能順順噹噹地把他帶回五虎山。」

  「……」

  果然梟雄就是梟雄。

  盧悅轉著手中的茶蓋,「何必把話說得這麼漂亮這麼苦情,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您是生不出孩兒了,才想要回九命。

  整個五虎山都是您的,那些仙草和材料對別人來說,可能會傷筋動骨,可是對前輩你來說,也不過是毛毛雨吧?」

  怎麼是毛毛雨?

  「五虎山不是我一個人的,」破岳直視她,「既然你知道那麼多,想來也知道,五虎山一共有三位山主吧?兩個五行沙礦,對我來說,已經不止是傷筋動骨了。」

  「世上的事,有因才有果。」盧悅冷哼一聲,「今日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選擇的,與我的利益無關。」

  「……」

  破岳目視她良久,才重新在自己的儲物戒指里搬東西,「這一次行了嗎?」

  儲物戒指再次推來。

  盧悅神識輕掃後,發現再來的東西,雖然數量對不上,要是質量卻提了好幾倍,一把收了儲物戒指和儲物袋,她站起道:「行了!我的口會封住的,當日的事,我青塵絕不會對第二個人說。」

  破岳相信她的承諾,「等一下,我可以……見見九命嗎?」

  「不可以!」

  盧悅毫不猶豫地拒絕,「以後……麻煩離慈航齋遠一點。」

  看著她推門關門,破岳坐在原地沒動,好一會後等他端起茶杯,自己喝茶的時候,才恍然,那丫頭,並未動過他的茶。

  盯著那個杯子,他的眼中泄出一絲殺意。

  原以為,此次會是他站到人妖兩族核心的契機,誰料,偷雞不成蝕把米,弄成現在的樣子。

  破岳摸出腰間的萬里傳訊符,「再幫我殺一個人。」

  「誰?」

  低沉的聲音,從萬里傳訊符中出來。

  「慈航齋拂梧座下青塵,她……正在天裕關。」

  「好!」對面的人,幾乎沒想就一口答應,「我讓你查的人怎麼樣了?」

  「暫時沒查到,不過……那人從頭到尾都一聲不啃,我現在嚴重懷疑,對方是佛門中人。」

  「佛門?」對方沉吟了一下,「不可能吧?你說的……是不是太巧了?」

  「不巧,我的計劃,全被慈航齋攪了。」在這人面前,破岳似乎不怕丟臉,把這兩日的事,原原本本地都說了一遍,「……若是所猜沒錯的話,青塵是慈航齋下一任的守齋人。而拂梧到現在,還神龍見首不見尾。」

  雖然拂梧沒有木靈根,也不可能殺了殷晃後,不敢面對那些天蝠,可是她現在真是自己的最大威脅。

  破岳很希望,能再借一借這人的手。

  「這件事……,我會好好查的。」對方沉吟半晌,「流煙去了天裕關,三千城參加盛會擂賽的人,情況如何?」

  「碾壓!」破岳回了兩個字,「那個楚家奇據說與盧悅同峰,一把弦月劍,比當年的昌意猶有過之,慕天顏和蘇淡水,你應該早知道。」那兩個人,才飛升,就跟人在仙盟擂台上玩過了。

  「幫我盯緊他們,最遲兩天,我就會到天裕關。」

  「活……已經做完了?」問這話的時候,破岳微捏了萬里傳讀符,似乎非常在意。

  「哼!你以為我像你那麼黏黏糊糊?」對方冷笑,「破岳,這麼多年了,你也該做點事了。」

  做事嗎?

  破岳慢慢把茶飲盡,把萬里傳訊符塞回腰間。

  從窗戶跳出的時候,正好看到盧悅從一家商鋪走進另一家商鋪。

  他不知,他眼中傾泄殺意的樣子,全被某個坐在屋頂喝酒的人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