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妹妹滿是牙痛地承認師戰是朋友的時候，剛進來的谷令則，忍不住臉上的笑意。

  師戰的真身是什麼，妹妹應該很清楚，可她真不知道，他們怎麼就能成為朋友的。

  「令則，你也認識他？」

  昌意的眼睛何等犀利，「他到底是什麼人？」

  「一個……不錯的性情中『人』。」谷令則微笑，「年前輩，能給師戰方便的話，儘量給，說起來……，那個傢伙，因為盧悅，在歸藏界偷著守護了我很長一段時間。」

  「……」

  盧悅詫異望向她。

  「對了前輩，他沒禮物送給盧悅嗎？」

  谷令則避開妹妹，望向年初一。

  「有！」年初一看看她們姐妹，想想那個為避免給他惹麻煩，又逼絕輔現出真身的師戰，心裡微提的那根弦，到底鬆了好些，「盧悅，師戰給你送來了一個留音匣，裡面全是你們歸藏界各種小戲和說書人說的小故事。」

  什麼？

  盧悅有些呆，當初他們在梁國的凡城相遇，因為這一共同愛好，彼此同知，雖然道不同，卻都沒動手。

  她當醫娘子，他當師善人……

  「前輩幫我多謝他了嗎？」

  「我幫你多給了一萬仙石。」年初一知道這丫頭最開始是想收集這些東西的，只是紀長明一直忙，再加上那一段時間三千城不太平，緊跟著她又閉了一個大關，戲和書什麼的，她一直沒聽到。

  「多謝！」盧悅躬身，「不知……留音匣什麼時候到？」

  「……」年初一沒想到，這兩姐妹都沒問師戰什麼時候到，好像她們兩個都知道，那傢伙，要在仙界浪。

  「絕輔在這邊現身，我暫時沒空，回頭有時間，或是找到熟人，就會給你帶去。」

  「前輩！」谷令則也笑著向他躬身，「師戰是個喜歡熱鬧的，暫時應該還沒離開坊市吧？若是可以，您幫我也賀他一萬仙石。」

  相比於妹妹與師戰不打不相識，她卻實實在在，被他守護了一段時間。

  雖然期間並未發生什麼事，甚至他還在磐龍寺得了大機緣，可人家的一番心意，不知道便罷，知道了，總要承情。

  「好！」

  想到那傢伙的金身，還有外憨內精的樣子，年初一自然願意這姐倆能更交好於他，「另外，絕輔雖然被荒松他們追走，可他既然出手了，只怕不會再輕易縮回去，你們那裡，這段時間，一定要加強戒備。」

  昌意點頭，「你也要小心。」

  仙盟坊市不踏出去，問題應該不大。

  ……

  送盧悅回浮屠峰，面對幾次欲言又止的她和泡泡，谷令則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加深，「我還是說吧，免得把你們兩個憋壞了。」

  「那就快說吧！」初見盧悅的時候，泡泡在天子山下，就感受過那個飛天金屍的氣息，後來也聽她說過一些，「他怎麼能飛升的？還這麼快？」

  這種異物成仙，跟他成精也不差多少了。

  「那傢伙一開始因為我，在磐龍寺坊市一呆多年，後來……，我也不知道，他怎麼就對佛法感起了興趣。

  星引大陣後，歸藏界的靈氣異常充足，他在磐龍寺外圍的雞鳴山修行，據說無意中得到了磐龍寺創派老祖的金身舍利。」

  啊？

  這運氣，不服不行。

  磐龍寺是魔道大能放下屠刀後，親身建下。

  可是那位大能隕後，世人卻不知，他的屍身藏在哪。

  「磐龍寺諸位前輩覺得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合了創派老祖的意，就……沒收那粒金身舍利？」盧悅輕輕問出。

  「是！……不過，其中也有你的原因。」

  谷令則遲疑了一下，「當初安巧兒應余常登之請，在梁國把他拿下的時候，是你要求他們放的他。

  你……，當時怎麼就能因為他施捨凡人的幾個饅頭，那麼……」

  ……

  因為那幾天的饅頭，絕地逢生！

  雖然當時，師戰嘴巴硬，在盧悅面前說，他不會承她的情。

  可事實上，他是知道的，余常登那些人，整整追了他二十年，就算在梁國查不到他，以後，也一定能查到他。

  師戰拿著年老頭代谷令則賀的一萬仙石，走出仙盟坊市，一路用腳量下要走的路，方向是外域戰場。

  三千城那麼多仙界大能，都拿盧悅的眼睛沒辦法，他……一定也沒辦法。

  他生在三千界域，長在三千界域，不管那個世界曾給予他是什麼，過程有多痛苦，在那裡，他遇上兩個救贖，成就了現在的他，才是真的。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對人，對這世間自生的生靈，與那些域外蟲怪，那些以掠奪所有生命為生的蟲怪，可沒丁點關係。

  ……

  一輛馬車，駛在官道上。

  暮百和泡泡坐在前面的車轅上，盧悅和海霸各占車廂的兩窗，看著往後緩馳的風景，兩人的眼中，一致地揚起笑意。

  「哎呀，還是出來痛快！」

  海霸拿起一粒葡萄放進口中，「盧悅，你也覺得舒服吧？」

  「嗯！」

  盧悅點頭，透過活的菌貝，世界在她的眼中，再次變得多彩多姿。

  而且出來，也再不用為修仙界的事煩心，她當然是開心的。

  「前面那個榆城，我們上次路過的時候，可熱鬧了。」海霸笑望向她，「可惜上次，我們急匆匆地過，沒敢在人前露面，現在……」

  「想到哪玩，就到哪玩好了。」

  盧悅不願去壓他們的天性，也不願壓自己的天性，更何況，隊伍里，還有一個明顯是小孩子的泡泡。

  「泡泡，你說到哪去，我們就到哪去。」

  這些年，泡泡陪著她就是吃苦了，難得出來開心，盧悅希望，小傢伙能盡情地釋放他自己。

  「真的？」

  泡泡笑嘻嘻的小腦袋，出現在車簾里，「我要吃遍榆城，吃一份，打包兩份。」

  「呵呵，」海霸笑得花枝亂顫，「加我。」

  「也加我！我們吃好了喝好了，才能揚百家之長。」暮百不在意身邊的人，全是吃貨。

  「行！」盧悅咧嘴，「都依你們。」

  她也要吃一份，打包……，兩份肯定不夠，洛夕兒知道，她要跟海霸他們出來，嚴重申明了，吃什麼玩什麼，都得給她打包一份。

  再加上谷令則的，還有她自己的，至少要打包三份。

  心心念念的榆城，在半個時辰後，終於慢慢現於盧悅眼前，熙熙攘攘的人流，叫賣什麼東西的都有。

  選好客棧，四人輕裝匯入人流。

  烏團飯、拌乾絲、小籠渣肉蒸飯、老鴨湯、雞絲辣湯、小茶糕……

  街邊琳琅滿目的小吃，不僅能晃花人的眼睛，還能帶動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口水。

  四個吃貨一家一家地逛，打包的東西，直到再也沒法拎了，才不得不老老實實地偷著往儲物戒指里運。

  凡間的東西，雖然都沒什麼靈氣，可是味道，細品的時候，也絕不比那些靈食差。

  「記住了嗎？」

  海霸就指著暮百將來，也能把相應的靈食，製成這些小吃，所以每走一家，都要問一遍。

  「記住了。」

  暮百憨憨地笑，「我的舌頭是什麼？號稱百變金舌頭。」

  「噗！丟人！」

  泡泡連打包的兩份小茶糕，都進了肚子，沒辦法下，蹬蹬蹬又跑回去，「老闆，再來四份。暮叔暮叔，快付錢。」

  「……」

  盧悅撫額，頭有些暈暈的，他們看街上任何東西，都當風景的時候，其實……其實他們自己也是人家眼中的一道風景。

  唇紅齒白，帶點嬰兒肥，又一身紅衣精靈可愛的泡泡，扮成管家，常掛一臉憨笑的暮百，眼波到處亂甩勾人的海霸……

  盧悅感覺，唯有她正常點。

  不過，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些人看她的目光，跟海霸一樣的多。

  「姐姐！」旁邊終於有一個女孩鼓起勇氣，走到她面前，「你頭上的這個粉紅扇貝，是從哪買的？」

  「……」

  原來看的是她的菌貝啊？

  「這個呀？」盧悅揚起笑臉，「是我在修仙界的哥哥，寄給我的。」

  「啊？修仙界的東西啊？怪不得這麼漂亮呢？」

  女孩驚訝的聲音很響，讓遠遠跟著他們的幾個潑皮面色齊變。

  仙界因為地域廣大，靈氣充足，所以有靈根的人，相對來說就多些，凡界很多人都知道那些在天上飛的仙人們。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家族，常常被人傳誦，所以，凡人能不得罪有修仙者的人家，都儘量不得罪。

  盧悅已經發現，他們的高調，讓潑皮們注意到，為免麻煩，借了無中生有的哥哥。

  「哎呀，姐，這個香椿餜也好好吃，快來呀！」

  盧悅朝女孩禮貌一笑，轉向泡泡新發現的美食。

  解決了可能的麻煩，她的胃口，又上來了。

  她沒注意，街頭遠遠過來時，三個一臉凝重的人。

  「好吃吧？」

  泡泡笑問盧悅。

  「嗯！外皮酥脆，餡料鮮美中還保留了香椿的香氣，真好吃。」

  「這香椿餜啊，只能最近一個月有，」賣餜的老婦，看她吃得香甜，心中高興，「再過段時間，香椿老了，就不能吃了。姑娘要是喜歡，也可以多帶些回去給家人嘗嘗。」

  這四人打包了好多家的小吃，她也希望，她能多打包些。

  「這樣啊？那婆婆今天的餜子，我們都包了。」

  「哎哎！」

  老婦大喜，油紙包不夠，她朝旁人還借了好些。

  「姑娘，給！」

  既然已經暴露有修仙的哥哥，暮百當然不介意人家看到他帶的納寶囊。這東西，有點勢力的凡人，都知道它。

  看到暮百笑咪咪地把東西變沒，好多的人眼睛，都滿是熱切。

  知道它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它收東西，又是一回事。

  「這位老闆好，」另一邊的酒樓，很快便走出一個胖子，遠遠地就朝暮百拱起了手，「不知……你這納寶囊，還有沒有多的，在下……在下願出千金相購。」

  都有用這麼金貴的東西裝吃食，想來，他們是不在意這東西的，那肯定是有多的。

  暮百呆了呆，沒想到，這人做生意都做到他這裡來了。

  千金，在凡人界就是萬兩白銀，相比於一枚仙石的納寶囊……

  「咳！」他正要說不賣的時候，不知從哪竄出一股子腥風，吹得人的眼睛，全都睜不開。

  「孽畜，哪裡走？」

  幾個背劍的修士，直撲過來。

  「嘶！」

  滿是花紋的巨蛇，長長的信子，朝最近的，一個抱著乳兒的婦人一卷，母子二人驚叫一聲，眼見要失落它的口中，被一張大網又拽了回去。

  一擊不中，它的信子，又以極快的速度，朝泡泡和盧悅扎去。

  身上帶有清靈香味的人，是它下意識的選擇，這種人的味道吃進肚子，都是難得的美味。

  「孽畜！」

  一身青衣的男子，顧不得蛇身的巨毒，拉住它的尾巴就狠狠一拽。

  「惠兒，四哥助我。」

  一男一女兩人一看之下，顧不得給四散奔逃的凡人打護罩，一個提劍，一個提網，全朝這隻將要化形的花斑巨蛇來。

  現場發生的太快，暮百拉著盧悅三個忙往後避了避。

  「嘶！」

  花斑巨蛇一聲嘶吼，尾巴猛然捲起，狠狠一甩。

  因為顧著兩旁的凡人，男子有大力卻不敢使出，努力借著身體，纏住它的尾馬，往天空升去。

  「我提它出城！」

  這花斑巨蛇一身花斑全都是毒，盧悅借著菌貝，已然看到，這男子的兩手，已經迅速變黑了。

  「阿琝！」

  「阿琝！」

  叫惠兒和四哥的兩人，看樣子痛心無比，可他們還是配合著他，想要把這條毒蛇，一起運出城去，再行解決。

  「嘶！」

  蛇頭猛然一圈，朝叫阿琝的男子咬去。

  「叮！」

  劍擊在前，網阻在後，二人配合默契，幫那男子堵住了它的一擊。

  盧悅眯了眯眼，不太明白，什麼時候，花斑巨蛇也會隱身的，她和暮百四個，居然在最開始的時候，都沒發現。

  「去看看！」

  這裡還是三千城的地盤，既然見到了，總要知道是怎麼回事。

  「那蛇……確實不對。」

  海霸往嘴巴按進一個小茶糕，「這三個人，之前應該與它打過，已經中毒，再不救治，見不到明天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