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五章 時雨

  李靜琪到了好一會,可是她想見的人,卻跟著一個道門大能關在房內就快兩個時辰了。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等的越久,她就擔心不能完成爺爺布下的任務。

  「幹什麼?」蘇淡水攔在夏瑜的房前,冷眼看著這位李家大小姐。

  「方道友進去那麼久,做為朋友,我關心她有錯嗎?」

  魔門這邊出來一個散修天才,可比道門那邊難多了,爺爺說收方梅為徒,以報救命大恩。

  李靜琪相信爺爺疼她,不過她更相信,是因為方梅值得李家投資,所以爺爺才這麼上心。

  「關心?」蘇淡水冷笑,自家師妹什麼時候需要一個魔修來關心了,「我時雨師叔在裡面,莫不是你還怕我師叔對她不利?」

  那是當然的。

  李靜琪的表情,赤|裸裸地表達出這一點。

  不過一步之差,萬一方梅真的因為煉魂宗接二連三的出手,倒向道門那邊,可真糟了。

  蘇淡水眯眼,正要喝罵,房門吱的一聲打開了,時雨就站在門前,冷眼瞟過來的樣,讓李靜琪頭皮發麻。

  在場的所有修士,哪怕洛夕兒都能感覺到時雨好像壓不下的怒火。望望背對眾人的方梅,她也只能偷偷抹汗!

  這人看樣子,不僅性格偏激,還不會審時度勢,這時候再得罪庇護她的逍遙門大能,真是要完蛋的。

  「……李孝倉是你什麼人?」

  這麼長時間沒出來,時雨早就分了一份心神,注意外面的情況,這李靜琪一來,她其實就看見了,只是那時候盧悅正哭得昏天黑地。

  「他是我爺爺,前輩,方道友於我有救命之恩,爺爺有東西要我交給她。」李靜琪努力鎮定心神,反應得很快,若她們真談崩了,那爺爺的謀劃,十有八、九能成。

  盧悅收拾好所有心神,轉過身來,臉上淡淡,「李道友,今日我很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方道友,你讓我進去把話說完好嗎?我說的事很重要,關係到你的將來。」

  「嗬!將來?」作為方梅的她還有什麼將來?盧悅冷笑一聲,「道友請回,我不相信與煉魂宗相交甚好的李家。」

  雖然這李靜琪心性還不錯,可她真不相信那個李孝倉,一個大世家的掌家人,才不會管什麼救命之恩。

  「我爺爺在你闖擂的那一日,就在四處奔走了。」李靜琪生怕她先被道門修士洗腦,著急忙慌的說出來,「煉魂宗的事,已經被血寶門和我爺爺連手按下,以後……」

  盧悅如何相信,「你看看,那樓板還有斷紋,兩個多時辰前,煉魂宗的人才朝我出過手,你現在來告訴我,煉魂宗不會朝我動手?」

  「是真的。」李靜琪長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不去看時雨,「這次的行動,是最後一次。我爺爺一直在爭取,只要你拜進血寶門,煉魂宗之事,從此作罷!」

  作罷?

  現場和躲在房裡豎著耳朵的修士,一齊呆了一呆!

  李靜琪上前一步,「方梅,你要相信我,爺爺一直在勸說他們,再加上這一次他們行動失敗,淡魂真人其實已經被我爺爺與幾位真人連手勸服了,只要你以後不找煉魂宗麻煩,拜進血寶門,有血寶門做你後台,他們也真的不會再來找你尋仇。」

  幾句話暴露出來的信息太多,站在這裡的,哪一個都不是善茬子,一轉念間,他們已經知道為何那混蛋會在行動失敗後,馬上同意和解的真正原因。

  洛夕兒一想到這方梅以後,可能會成為她的對手,臉色馬上不好起來。

  盧悅愣在原地好一會,然後看著還是這般有些單純的李靜琪,心中暗嘆一聲,「……是李前輩要收我為徒?」

  「是!爺爺說,這樣能就近照顧你,以後,我們會是一家人的。」李靜琪聽她有些放軟的語氣,非常高興,「只要你點個頭,我馬上回去跟爺爺說,爺爺一定會大舉宴席,辦個盛大的收徒大典。」

  這確實是爺爺的原話。

  爺爺說,他就是要天下人看看,李家收了一個魔道兩門都公認的劍道天才!

  盧悅揉額,「恐怕要辜負李前輩的厚愛了,我是散修,向來自由慣了,受不得一點約束,所以……只能對不起!」

  「方梅!現在只有血寶門能護你,若不然,你以為……」

  「煉魂宗不會饒我?」盧悅冷笑打斷,「呵!從我闖擂決定那樣殺人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煉魂宗不會放過我的事實!」

  「你……」李靜琪真急了,「方梅,你何必呢?不就是因為鐵翅公逼我們嗎?若不是他拿我們的性命相逼,你現在只怕也到李家當供奉了,既然那時你能努力約束自己,為什麼現在非要走這樣一條根本走不通的路?散修的日子有多苦,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什麼有捷徑不走……」

  「你錯了!」盧悅斷打她,「普通散修的日子或許很苦,可我不一樣,那日在坊市我之所以那樣做,就是想有識貨之人,看到那乣石,多賣點錢,然後讓所有打劫我的,自食惡果,被我反打劫!」

  李靜琪嘴角抽了抽,那日確實很不對,方梅當時根本不怕那些圍上她的散修。

  「……可是你以後呢?就算浮枷大師能保你到幕阜洞,難不成你以後都不出來了?」

  頓了一下後,她到底還想再勸幾句,「進幕阜洞就算你能殺光煉魂宗所有人,難不成你以後都不過日子了?」

  這確實是方梅在很多人眼中最不對的地方,谷令則眉頭緊蹙,那些魔門大佬親手放出來的橄欖枝,若是盧悅不接的話,他們一定會懷疑她的真正出身。

  盧悅淡淡地看她一眼,「我雖然不聰明,可也絕對不傻,煉魂宗將來間接因我而死的人,絕不會少,哪怕血寶門呢,他們會為了一個還沒成長起來的弟子,跟煉魂宗死磕到什麼地步?

  李靜琪,你也說了,你欠我一條命,就算我相信令祖爺有意因你收我為徒,可你讓我如何相信,他能頂得住壓力?我一個區區外人,與你李家利益相比,到底孰輕孰重?」

  孰輕孰重?

  自然是李家自己的利益為上,李靜琪心頭滴汗,原來她感覺的不對,果然是真的,爺爺也許一開始的打算,便是不純的。

  看到面色慘白的李靜琪,盧悅心中一嘆,「若你真想幫我,就回去跟李前輩說,只要煉魂宗在我出幕阜洞的三年內不動我,在幕阜洞我亦絕不會再朝他們動手。至於……以後,大家各憑本事,他們不殺我,待我強大了,我也不會放過他們。」

  「煉魂宗……煉魂宗與你有滅門之仇嗎?」

  盧悅的眼睛瞬間眯了眯,激暴出來的殺意,讓李靜琪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你打聽得太多了。」

  煉魂宗弟子滅人全家的事,好像經常干,稍為不注意,不僅家沒,連所居的村莊鎮子,甚至縣城,都有可能變成鬼域,這一點盧悅倒是不在意人家查。

  就算他們有本事,一個個的查下去,可等到真的能查出便宜師父黃浩的事,方梅也早從幕阜洞消失了。

  李靜琪沒辦法了,深嘆口氣,「這是我爺爺要我交給你的,有些事,我希望能你好好考慮三天,三天後再給我準確答覆。」

  有三天這個緩衝的時間,對自已的救命恩人,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盧悅接過她遞來的儲物袋,朝她還有時雨等人拱拱手,直接關上房門。

  「啵!」的一聲,房內空間被一股流光包裹,盧悅知道這是時雨師伯在外面,透過縫隙,幫她又打了結界,有這個結界在,哪怕煉魂宗再來死士,除了房間禁制,第二關過的也是她。

  跟師伯哭了那麼長時間,從心理上,盧悅感覺輕鬆了,可身體上,卻覺得累得很,她想睡個無夢的覺,徹底放鬆一下。

  「蘇淡水,你隨我來!」

  環視一周,時雨把目光盯到蘇淡水身上,盧悅說她可能猜到她身份了。

  「師叔!」進到管妮被徵用的房間,蘇淡水不知為何,面對過於平靜的師叔,心中很是沒底。

  「你知道方梅的身份了?」時雨直奔主題。

  蘇淡水忙忙點頭,「先還不敢肯定,可是看到師叔,那麼快出來相護的時候,就想到了。」

  「你很聰明。」

  蘇淡水感覺這是反話,師叔語氣分明在說,你怎麼笨成這樣?

  這句話她常常說夏瑜。

  「你猜到了,有何感想?」

  什麼有何感想?

  「師叔,盧悅性子偏激,我……我……」

  「偏激?」時雨冷笑,「你對她好像很不滿意啊?是不是看著她墮入魔門,變成魔修,反而覺得再正常不過?」

  蘇淡水愕然,她怎麼會?

  「盧……盧師妹雖然手段殘忍了些,可她是不會變成魔修的。」

  時雨冷冷地看著她,後輩弟子中,蘇淡水算是比較聰明的,夏瑜從小就受她照顧,可是她對盧悅,好像就沒那種照顧,小丫頭剛進宗門,身上的靈石不多,為了殘劍峰,這蘇淡水好像就訛得她賣丹藥買甲餐。

  若蘇淡水能在一開始就對盧悅更好些,也許她不願跟她說的事,可以跟同輩師姐說出來。

  心裡沒那麼多壓力,怎會跑到魔門來,跟煉魂宗這樣死磕?

  「你也知道她不會變成魔修,這樣說來,你很了解她啊?」

  蘇淡水硬著頭皮點頭,「師伯,是……是不是盧悅向您告我狀了?」若不然師叔是不會對她這般不陰不陽的。

  時雨冷眼看她好一會,「你也在怪我們這些當師長的,太疼盧悅了?」

  本來就是事實,蘇淡水咽了一口吐沫,不知該怎麼回答,平時很好說話的師叔,嚴肅起來,其實比她師父難搞多了。

  「既然你這麼氣她,那些死士出現的時候,你怎麼會第一時間護在她身前的?」

  蘇淡水低頭。

  「對夏瑜那個蠢蛋,你都能有無數耐心,怎麼就不能好好對盧悅好?當一個好師姐,對你來說,就這麼難嗎?」

  她都拿命幫她擋災了,還要怎麼才算好師姐?

  蘇淡水悲憤,太不講理了。

  「你自己看!」時雨砸過去一個玉簡,這是她費了半天勁,寫給盧悅的,只是那丫頭已經從長舌鐵翅公嘴裡知道殘劍峰的特殊性了。

  蘇淡水接著這玉簡,越看越驚訝,越看越覺不可思議!

  「我不管你怎麼不相信,這都是事實?蘇淡水,你給我聽好了,進了幕阜洞,不管是為了宗門,還是為了你們師姐妹之間的私交,你這個當人師姐的,都要盡你十二分的努力,幫楚家奇,幫盧悅。

  ……他們兩個都是聰明人,既然你能在危險關頭,第一時間護在盧悅身前,說明你本心對她也如夏瑜,那就把給夏瑜的耐心,多分給盧悅一點。不要讓她再這般越走越偏下去。」

  到了這時,蘇淡水自然只有點頭的份,收下玉簡,「師伯,這……這玉簡……」

  「你們這一輩,暫時只有謹山和你知道,謹山性子太過方正,盧悅不喜!而你……盧悅雖然也會時常氣你,可你欺負她的也不少。她是個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的性子,你對她好一點,於你不會吃虧!」

  時雨眼睛有些紅,「你知道這兩個時辰,我們談了什麼嗎?盧悅整整跟我哭了一個多時辰,她說她好害怕,卻沒有一個可以商量的人……」

  蘇淡水呆滯,那麼張揚的師妹,真的能哭嗎?好像她只在西屏山上,因為她養母,看到她哭過。

  「筋脈半毀,她都沒哭一聲,這段時間我閉關,你師父不管事,她受了多少委屈?」

  時雨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抖,也許一開始,她是因為宗門,而對盧悅好些,可是這些年下來,以心換她心下,她是真的把盧悅當成最疼愛的晚輩。

  「一群大男人,屁都不懂!」

  蘇淡水聽著師叔的痛心疾首,嘴角抽抽,「她突然變成這樣,是魔門這邊煉魂宗的人欺負她了?」

  「我沒問下去,一問就哭,」時雨揉額,哭得她跟著心碎,「你是她師姐,給我看住……,不管是誰……偷偷告訴我,天涯海角,我也要把那人大卸八塊!」

  蘇淡水看著暴怒的師叔,半日無語,合著把宗門這麼重要的事告訴她,就是讓她朝盧悅套話,好讓她幫著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