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幻天靈蕙,還被人盯上,就只能是擁有九幽冥眼的谷令則。這對姐妹,生來就是克他們的吧?
殷曙的手緊了緊,很想找到谷令則一掌斃之,只是從來沒聯繫的天治主上居然冒了出來,那輕蔑又冰冷的語氣,一如既往,好像他和殷曨死在這裡,是最正常不過的事。
憑什麼啊?
殷曙大步向前時,心中有種死也不願承認的輕鬆。
谷令則連綿不絕,一點不歇氣地劍,在倒馬山坊市他親眼見過,同輩修士中,能像她那般出劍的,根本沒有。
別人都說殷曨蠢,在知道不妙的時候,居然沒跑,堂堂天蝠王就那麼憋屈地死在觀瀾手中。
但殷曙卻懷疑,殷曨當時不是沒想過跑,而是,那丫頭也如盧悅般,次次都能抓住他猶豫的節點,以至後來真正發現不妙的時候,已經力歇,再也沒機會了。
殷曙的腳步越踏越大,跟在後面不遠的谷令則和唐舒有些傻眼,剛剛明看到他要進去的。
「師尊,兔子要跑,就是前面的那個藍袍人。」
唐舒抬起胳膊,掩人耳目地用萬里傳訊符向觀瀾仙子報告的時候,谷令則回頭,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尋找可能隱藏的另一個天蝠。
那人停在客棧門口有一會,似乎不是猶豫,而是……收到了什麼消息。
「主上,異天母的線索,我們還要查下去嗎?」
客棧三樓的某間客房,一老者對站在窗前的人,輕輕躬身,「如果要查,我現在就去找印家。」異天母之事,他們關注了這麼久,總不能半途而廢。
「不必了。」
窗前的青年沒有回頭,「印家人所知道的,有——等於無。」觀瀾不是傻子,仙盟也一直在暗中查神秘人。
區區不到半刻鐘的交手,連人家是誰都不知道,顯然印燾和那女修,不曾有過半點交接。
「那我們……」
「逛逛而已,你急什麼?」
透過窗前的一層薄薄禁制,天治半眯著眼睛,打量谷令則,「這九幽冥眼,跟天沁的八瞳倒是有些像。」
老者不曾見過谷令則,不敢亂說話。
「可惜……」
似惆悵又似嘆息的話,讓老者把頭低得更狠了些。
「讓你們查的憶埋絕地線索,你們查得怎麼樣了?」
「回主上,仙盟這麼多年,也一直在查憶埋絕地,一直……都沒查到。」他們急查,更不可能。
「你也相信憶埋絕地沒了回來的路?」
老者沉吟了一下,「肯定是有路的,只是要問陰尊。」
但陰尊被盧悅幾番折磨,未來的萬年,肯定是醒不過來的,所以,這條線,暫時是斷的。
「問陰尊?呵呵!」天治輕笑了兩聲,「我倒是覺得,不如問谷令則更方便。」
什麼?
老者一呆。
「異蝠一支完了。」
天治突然望向西門,那裡似乎正在發生激烈大戰,各種道法光芒,閃耀不絕,「你從客棧的後門走,避開谷令則,試著,看能不能救下殷曙。」
救殷曙?
老者有些遲疑,「一旦封鎖坊市,救他……我們可能也會被有心人注意到。」他是無所謂,但是主上的安全不容有失。
「不會封鎖。」
天治笑了笑,「殷曨才在這裡鬧了一場,雖然他一個人沒殺著,可是天蝠王的實力,觀瀾怎麼樣也心中有數。
封印四門,就是逼著殷曙跟她魚死網破。她可以不顧惜自己,卻要為坊市里其他人的性命負責。所以,四門一定沒關。」
「是!我這就去。」
老者忙躬身退出。
……
當谷令則終於把目光投到客棧時,西門激戰正酣。
她望了一眼那邊,回頭問唐舒,「唐舒,你說印家為什麼要選這間客棧投宿?」
從仙盟的刑堂出來,不馬上回東部仙盟,是因為印老頭答應觀瀾仙子,要在這裡再呆足一個月。
「為什麼?這裡離仙盟總部近吧!」
真有天蝠朝他們出手,仙盟的執事,能很快趕到。
「是嗎?」
窗前的天治看到谷令則微眯後,危險的眼睛,身體一晃,消失在原地。
「你說,贏四能撇下那邊,分身而來嗎?」
唐舒一呆,「你是懷疑……」
「進去看看吧!」
相比於不認識,只會拼死勁的天蝠王,贏四的危害更大。如果不是贏四,而是其他天蝠,那就更要知道。
谷令則走入客棧時,老者也到了西門,只是他混在人群里,目睹殷曙的戰力和仙盟城衛的戰力。
主上在這裡,他總要查清楚敵方的武力如何。
「觀瀾,」面對還在往這趕的城衛,殷曙且戰且跑,瞅空一掌斃了一個,「讓別人替你受傷替你死,你還算得什麼仙盟長老?」
殷曨一個人族修士都沒殺掉的事,被贏四和族裡重點批評了。
所以,他避過觀瀾仙子,一路專朝不要命的城衛出手。誰更不要命,就先殺誰。
兩族之間的血仇無可解,他們在大荒的各基地,也正在被一群仙盟大佬圍攻呢。每一天,每一時,甚至每一刻,可能都有未長成的子弟隕命。
殷曙其實比其他天蝠王,更心痛這一點。
沒了變異天母,子弟被殺一個,就少一個。
反而是人族,不論遭受怎樣的打擊,都能做到生生不息了。
「是不是仙盟長老,不是你說了算。」觀瀾一劍劈下,擋住他再伸的手,「有本事,你別逃,我們一對一。」
對於下面人的傷亡,觀瀾仙子如何不急,雖然已經讓他們組陣互援,可是追擊路上,有任何一點亂,都會給這位天蝠王帶來可乘之機。
「逃?我殷曙既然敢來,又如何會逃?」
西門就在眼前,殷曙不急也不怕了,「不過,想要跟我一對一,你得拿出點誠意來,那兩個逃了的女修,姓甚名誰?」
「嗬!」
觀瀾身形一動,就想堵門,「人家是誰,有本事你們自己查啊!」城衛只要能組成陣形,就不會再是拖累。
「想跟我玩陰的?」
她快,殷曙做為有翅膀的,又如何會慢,同樣一閃,在城門處,兩人迅速交手,再分開時,他已經在城門外了。
「有本事你出來打,縮在龜殼裡,還當的什麼仙盟長老?」
「哈!是你自己當長老當得不合格吧?神秘人都打殺到你們老窩去了,試問那時候,你這位長老在哪呢?」
什麼?
殷曙的雙目突然赤紅,「你們查到神秘人了?」要不然如何知道,神秘人殺到了他們的老窩?
「他是誰?」
「……」
觀瀾感受到他無以倫比的恨意,心下一頓,「想知道?自斷一臂,然後我們公平一戰,只要你贏了,查出什麼,我觀瀾知無不言。」
打進人家的老窩,是大家私底下猜測的,沒想到,居然是事實。
而且看樣子,與這位叫殷曙的天蝠王,還有莫大關係。
觀瀾迅速抓住機會,想如盧悅一般,套他一套。
「自斷一臂,還好意思說公平一戰?」面對同階修士,殷曙無法自大,「你當我是傻子?」
「呵呵!」觀瀾兩手一攤,「那怎麼辦?除非你不想知道神秘人是誰。」
「……」
七寸被捏,殷曙恨得咬牙切齒,他想知道神秘人是誰,必須知道神秘人是誰。
可是自斷一臂之後,人家真能說嗎?
「不敢相信我?」觀瀾仙子觀察到他的掙扎,心中驚異,面上卻輕鬆帶笑,「那要不要我發個誓啊?」
反正仙盟什麼都沒查到,知無不言,也不會有任何損失。
「放心,我觀瀾能當上仙盟長老,這點信用還是有的。」
「……」
殷曙緊盯著她,面上的肌肉一抽再抽,想要答應的話,就在嘴邊,他慢慢抬起了手。
「你要是敢騙我,天打……」
「天打五雷轟!」
觀瀾仙子幫他說出來,「我觀瀾現在就對天盟誓,只要你自斷一臂後,還能贏了我,所有我查到的,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眼見殷曙的左手就要朝右臂劈下,人群中的老者,搖了搖頭,聚音成線,「蠢才,人家什麼都沒查到,你還看不出來嗎?」
耳邊突如其來的話,讓殷曙頓住。
叮!
就在此時,觀瀾仙子抓住機會,一劍劈下。
兩方離得太近,劍又出得太快,殷曙退的時候,也忙以手臂擋格。
卟!
半條手臂,齊肘而斷。
叮叮叮!
眼見人家迅斬其劍,而殷曙本來就笨的腦袋,還在糾結神秘人,老者只能一閃而出,「觀瀾,你開始下作了,如此騙一個老實人,良心何在?」
又來一個?
天蝠王的氣勢,跟其他人不一樣。
「你是誰?既然冒了出來,又何必帶著假面?」
老者的臉上,覆了一層隔絕神識的假皮,但能用如此熟絡的話,跟她說話,一定是她認識的。
觀瀾仙子有些吃驚,她認識的天蝠王不多,熟些的,只有域外戰場上的對手。
但早在三門灘血案之前,因為獅吽人的鎩羽,域外戰場上的老對手們,便有大半退走了。
「呵呵,我是誰,你還不必知道,不過,我知道,神秘人的事,你什麼都沒查到。」
「不是,她……」
觀瀾還沒反駁,殷曙倒先不同意了。
「閉嘴!」
老者一個厲聲打斷,「說了你們沒腦子,你們還不信。」他之前有多羨慕異蝠,現在就有多嫌棄,「你們被盧悅騙的還不夠嗎?她,觀瀾——更是仙盟的長老。」
盧悅死都不肯說的事,能從仙盟長老的嘴巴里吐出來?
那才是笑話呢。
跟人族打的交道久,老者更知道,仙盟某些人的操守。
就像死在慈航齋坊市的仙盟前長老八萊,換成他們任何一部人出手,都不會是那個樣子。
殷曙張了張口,終於在冷眼看他們的觀瀾仙子那裡,樣出了手心中的口器,「敢騙我?兄弟,幫我一起宰了她,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
都聽他的?
老者雖然有點心裡,可更有理智。
主上說過,非常時期,當小心做人。
在仙盟坊市,斬殺仙盟長老,不論成功與否,都是逼仙盟更大力度地絞殺天蝠一族,而天蝠一族可是代表了他們所有。
異蝠本來有一手好牌,卻在沒到一千年的時間裡,爛成這樣,跟他們的沒腦子,有極大的關係。
「觀瀾,你想打嗎?」
老者輕聲問觀瀾。
「哼!只要你們敢打,我就敢接。」觀瀾的眼睛在兩者間轉,「不知你們要一起上,還是一個個地來。」
身為仙盟長老,在自家門前被人叫陣,她不會退。
「哈哈!你想打,可是老夫沒時間。」
老者打了個哈哈,「殷曙,想知道神秘人的線索,你跟我來。」若是不把這蠢人弄走,他都懷疑,他要再把自己作死。
老者利落地轉頭,殷曙愣了愣後,到底關心神秘人,緊緊跟上。
「這位老兄,你是天治主上的人?」
「嗯!」
「神秘人,神秘人到底是誰?」
「你想知道?」老者真不想理他,「得問主上。」
有關變異天母的一切,諸位主上,一直沒統一意見,所以,大家就一直靜觀其變。
現在,事實更勝雄辯,老者覺得,他們家的主上,對那位天母的一切,不會有太大興趣,隨口敷衍。
……
谷令則跟著店夥計,敲了每間房的門,只是從頭到尾,她都沒有發現不對,「其他住店的客人,如果回來,麻煩通知一聲。」
臨走前,她跟客棧掌柜請託。
「一定!」
掌柜也怕店裡藏了天蝠,鄭重答應。
「我師父回來了。」
唐舒看到城衛散過來,關心觀瀾仙子那邊,「快點回去吧!」
仙盟總部不遠,剛進大殿,便聽觀瀾仙子問話,「令則,那天洛夕兒說什麼?大荒之勝,會讓天蝠其他部加入?」
「……是!他們來了?」
「來了一個,不過沒看清什麼人。」
觀瀾仙子嘆口氣,「這段時間,你們要小心。來的人,絕不一般。」她也是在他們走了,才想清楚,人家為什麼退的那麼痛快。
「外域戰場上,各部天蝠行事與我們幾乎無異,不僅如此,在某些方面,他們比我們更能做到令行禁止。」
「……」
谷令則一呆,果然有天蝠主上冒出來了嗎?
「今天這事,我會通知縛龍他們,你……也早點給流煙去個信吧!」
觀瀾仙子轉著手中的儲物戒指,「盧悅雖然在憶埋絕地,可剛剛聽那人的意思,他們似乎查到了點神秘人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