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六章 瘋和尚

  沒打痛快?

  向衛國覺得,沒有比這話更打臉的了。

  雖然壓了修為,可他堂堂一宗之主,老牌仙人,跟她拼了老命的酣戰一場,居然還說沒痛快?

  太欺負人了。

  他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非常想反駁,可是某人氣定神閒,很有餘力的樣子,做不得假。

  難不成他……真的老了?

  陷入自我懷疑的向衛國,離開的時候,腳步都有些踉蹌。

  「谷令則,我等了好多年,才等來這一架。」

  甲六的語氣幽怨,他瞄了對手半天就這麼被截胡了,「打個商量,要是你打過之後還有餘力,我們也玩玩吧?」

  咦?

  似乎很有眼光呢。

  谷令則的目光閃了閃。

  她知道,歸藏界的修真聯盟,跟其他地方的聯盟都不一樣。

  聞名好久的英烈園園碑,曾經說過,可以為盧悅而開。

  「好啊!」她對甲六笑笑,「在下一直想去英烈園拜訪,卻因為種種一直沒機會。甲六,你若輸了,可否把英烈園的地勢圖畫出來,予我一觀?」

  入我門來,無懼、無畏、無驕、無躁、戒慎、克己、忠誠不移、肩負我道……

  這一瞬間,谷令則想到了什麼。

  「……」甲六心下一動,「好!」

  歸藏界的傳送陣與靈界通了以後,因為魔門和滅世的大人而危機重重,聯盟數位長老不得已下,把盟中如他一般的新一輩,俱都關在英烈園裡潛修。

  在那裡,他才知道,他們這些被聯盟庇護,教導以守護歸藏為己任的子弟,其實是古巫的一支。

  聖女離夢現世,他們曾聯繫過她。

  甲六隱在袖中的手緊了緊,他們得了聖女的任務,守護一樣至寶離開歸藏,以至于歸藏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都不曾參與過。

  但任務,他還沒有完成。

  「前輩,請開擂。」

  海沙宗打第一擂的弟子武雄覺得,他們在用心理戰對付他。

  宗主就算再不濟,也能耗她大斗靈力吧?

  敢大言不慚說,敗了他,再跟甲六切磋,這是要把他海沙宗的臉,往地上踩了之後,再碾碾呢。

  「前輩,開擂吧!」

  仙盟執事望過來時,谷令則巴求不得。

  咚咚咚!

  三聲鼓響,武雄到位。

  叮叮叮……

  擂台上,又一輪的急風暴雨開始了。

  已經回到看台的向衛國,在刀劍相撞的無數殘影中,似乎又感受到了自己當時的危險,心下不由地顫了顫。

  ……

  腿腳不靈便,躺著的無洃緊了緊身上的黑袍,覺得當人太不舒服了。

  最起碼,他當風的時候,沒有冷熱之感,可是現在,不僅腿疼,身上也一陣冷似一陣。

  他無數次地瞄向百米外的石門,不明白盧悅和飛淵還在轉什麼,這裡明明有門,怎麼就不能推?

  除非……

  阿嚏!

  噴嚏太大,以至於才好些的腿都跟著動了動,傳來一陣鑽心的痛。

  又轉回來的飛淵,看到他揉了揉鼻子,把身體又縮了縮,心下一頓,抬手扔過一件大毛披風,「穿上吧!」

  「啊?謝……謝謝!」

  無洃沒想到還有這福利,忙把大毛披風套好。

  「想推這石門嗎?」

  「啊?」

  正在系披風的無洃驚得退了一步,他嚴重懷疑飛淵看出這裡的門道,那石門之後,有特別的危險,「不……不敢,」一邊說不敢,一邊把求救的目光給了盧悅,「在這裡的一切,我都聽盧道友的。」

  哪怕盧悅眼睛又不方便了,可她是功德修士。

  他們能轉這麼長時間,而不去推門,可能就是她不同意他當炮灰呢?

  無洃希望盧悅能堅持住功德修士的操守。

  「我來推吧!」盧悅不知無洃這一會腦補了這麼多,「再等一時,等我眼睛復明了。」

  該來的總要來,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他們已經又浪費了一天的時間,再耗下去的希望不大。

  飛淵捏捏她的手,「到時我們一起。」

  他一個人進去也不是不可以,可把她留在外面跟無洃……,總是擔心。

  當然,她眼睛好的時候,是不用他擔心的,可知道那裡的不尋常後,她一定更想跟他一起。

  「那就一起。」

  盧悅心下一嘆,不管什麼樣的危險,一起……他們都心安了。

  二人的表現,讓無洃更警惕了,重新靠倒的時候,乾脆裝睡。修仙界每年死在好奇上的修士,都不知有多少。

  他沒盧悅的好運,冒險的事,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幹了。

  呼嚕聲沒多大一會,便響了起來。

  飛淵懶得理他,拉著盧悅走到石門邊,「你摸摸……」

  盧悅在原本看著好像非常平整的石門,摸到了起起伏伏的紋路,「這就是你忌諱的標記?」

  「是!」飛淵一嘆,「這個水紋標記,不仔細……正常都會以為是石門的紋理,若不是覺醒鯤之記憶時,對它印象深刻,前天應該就推過了。」

  「標記的主人……是妖族?」盧悅疑惑,能讓鯤鵬忌憚的,應該是妖族吧?

  「不是,他是人族!曾經的佛門大能。」

  什麼?

  盧悅攏眉。

  「曾經整個妖族,甚至整個仙界都在找他。」飛淵的聲音很低沉,「可是尋了很多很多年,沒人知道他到哪去了。」

  「他做了什麼事?」

  「彭千手被人叫做偷兒,可是他只偷財物,只偷能偷的人。」

  飛淵長吐一口氣,「但瘋和尚五水卻以偷食諸神獸的子嗣為榮。」

  「……」盧悅不能不震驚了。

  雖然說酒肉穿腸過,佛祖可以心中留。但這般朝神獸的後代下手,還……還吃了,就太招恨了。

  「他是什麼修為?半聖還是聖者?」

  修為不高,也做不了這樣作死的事。

  「聖者。」

  「那你不要進去了。」

  師弟是鯤鵬神獸,盧悅馬上道:「我是人族……」

  「人族也追殺了他很長時間。」飛淵心中暖暖,「要不然,他恐怕也不會躲到這憶埋之地來。」

  「那……他是真瘋了嗎?」

  「不知道,我只知道,曾經的滅世三聖者,都曾聯手追殺過他。」

  「……」盧悅嘆口氣,「我覺得,現在的仙界,沒有聖者是好事。」聖者發起瘋來,天下無人能阻啊!

  殺傷力簡直太恐怖了。

  「呵呵!」飛淵悶笑一聲,「這話要是被拂梧大師聽到了,她恐怕要敲你腦袋。」

  「飛淵,難道你沒發現嗎?現在的仙界,一直都沒聖者。」

  「……」

  飛淵沉默下來。

  「妄改天道,天道……自然要反制。」

  盧悅的眼睛在慢慢回復,「滅世三聖以一己之力,絕天下生機,雖然是為了永遠的傳承,可是……死的人真是太多了。」

  她都懷疑,他們殺到最後,也全都瘋了。

  無辜之人的血染得太多,不論他們的心理有多強大,總會有心靈觸動的地方。

  「我的眼睛回復了,你離我遠點,我來推門。」

  「說好了一起。」飛淵伸手。

  啪!

  盧悅迅速打下他的手,「笨蛋,如果有危險,你馬上把我救出去啊!」她還沒活夠呢,「我們若是一齊失落,你還能指著無洃救啊?」

  那傢伙,膽子小得讓人無語。

  「那我來推門,你在後面。」飛淵後悔跟盧悅說了那麼多,「反正我是男人,怎麼樣也不會躲在你身後的。」

  「嘁!」盧悅一把把他推開,「男人好了不起嗎?真要打架,你的拳頭不一定有我的拳頭厲害。」

  「盧悅!」

  「閉嘴!我比你大,聽我的。」

  「真要說起來,我可比你大多了。」

  「封印的不算。」

  盧悅掌心用力,石門『嘭』的一聲大開。

  無洃驚得瞪眼,雖然離得遠,他不知道他們具體吵什麼,可石門這般響,想裝睡恐怕也不可能。

  預想中珍寶沒有,預想中的深深石洞也沒有。

  淺淺的,長寬不過三米的空間裡,一個花白鬍子,臉帶笑意的老和尚,坐在蒲團上,似乎正望向他們。

  盧悅和飛淵一時呆住。

  這人是活的?

  活的聖者?

  「阿彌陀佛!」老和尚五水笑咪咪地撫了一把鬍子,「老衲之前還以為,要親自去找你們呢。」

  「找我們?」飛淵不動聲色地擋到盧悅身前,「找我們做甚?」

  「呵呵!因為你們與我有緣啊!」

  看到他們眼中升起的懼意和忌憚,老和尚五水特別的好笑,朗聲道:「那個誰?域外饞風是吧?敲一顆神核來,我瞧瞧。」

  敲神核?

  無洃嚇得爬起來就跑。

  嘭!嘭嘭嘭……

  紫晶玉砌成的迷宮,突然之間移動起來,閉合的玉門,逼得無洃步步後退。

  「老衲的地盤,老衲做主。」

  五水一幅笑彌陀的樣子,「老實配合,老衲便只要一顆,不配合……,嘿嘿!我就自己敲了。」

  無洃的身體一顫。

  他不傻,明白這和尚的意思。

  若不配合,性命可能一會就不在了。

  他抖著的手伸進黑袍中,在心核處猛然一扳,『咔』!一顆墨玉一般黑亮的神核,愣生生地被無洃扳了下來。

  「這……這便是。」

  說話間,無洃的身體,似乎再也撐不住大毛披同的重量,軟了下去。

  不過扳下來的神核,卻真實地飛到了老和尚的手中。

  「倒是老實!」

  五水笑看無洃一眼,「一邊呆著去吧!」

  他的袍袖一甩,無洃躺倒的八塊紫晶玉,突然高速動了起來,剛剛關上的玉門,在它面前一個又一個地打開,無洃轉眼便被扔出數千米外。

  「它提升地脈的效果如何?」

  他扳了一點點,居然放進了嘴巴嚼嚼,「不好,跟石頭一個味。」

  「……」

  「……」

  盧悅和飛淵不知自己該說什麼。

  「嗨!問你呢,小丫頭,它提升地脈的效果如何?」

  「還……還不錯!」

  「正常這樣的一顆,能升級多大的地盤?」

  五水一邊問話,一邊又扳了一塊,放進嘴巴,咔嚓咔嚓地嚼。

  太生猛了。

  盧悅暗地裡,用大力把飛淵往後扯扯,「若是敲碎了布陣,差不多惠及百多里。」

  「那能維持多少年?比方說,把百里沒有靈氣的地,升級為靈田後,能維持多少年?」老和尚似乎對這個很感興趣。

  「具體的……,要看種什麼,不管是種藥草還是種靈谷,它們吸取靈田靈力的同時,卻也能反哺一部分給靈田。聽說,最低的都在八百到一千年這樣。」

  「嗯!看樣子你很有研究啊!」

  盧悅汗一個,不是她很有研究,而是姐姐和洛夕兒現在是三千城的管家婆,她聽她們偶爾囉嗦的。

  五水老和尚卻很滿意,「你聽這小子說了老衲的大名,覺得老衲的日子過得美不美?」

  「呃……」

  盧悅瞠目,這樣的日子能叫美嗎?

  都被追到憶埋絕地里來了。

  為了一口吃的,一個人孤孤獨獨,就算與天地同壽又如何?

  「還……還行吧!」

  盧悅昧著良心說話。

  「屁!」

  老和尚一改剛剛的笑顏,暴了一句粗口,「換你被追殺幾萬年試試!」

  他吐了一口氣,「菩薩畏因,眾生畏果!老衲……唉……,第一次喝龜湯,便入了套。」

  「……」

  盧悅默默地又把加大勁力,把飛淵往後拽了拽。

  「老衲可沒瞎。」五水對他倆的小動作,很無語,「世人傳我,偷一堆小東西就是為了吃?」

  「難道你要告訴我們,偷了之後,不是吃,而是藏起來了嗎?」飛淵再次半擋到了盧悅面前,「老實說吧,你要找我們幹什麼?」

  連域外饞風的神核,都要嘗嘗的瘋子,他不覺得,他們能有什麼好說的。

  是打是殺,該來的都會來。

  飛淵不希望,哄這老東西半天之後,還要看他翻臉。

  「阿彌陀佛!施主猜著了,老衲就是把那些小東西們,全都藏起來了。」說話間,他指尖輕泄一點靈光,「你們看。」

  石門突然被江河山峰所替,「除了鯤鵬一族,老衲抓不著外,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麒麟、鳳凰……,在這憶埋絕地,都傳承了下來。」

  大江之上,有一隻巨龜在沉沉浮浮,而遠處的山頭,一隻大白虎,威風凜凜地似乎在仰天咆哮,它的叫聲,在山林里,引來一陣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