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五章 各有心思

  藍藍的天空飄著幾縷白雲,盧悅站在雲頭,眺望遠方。

  連綿不絕的山脈,地氣升騰,絲絲縷縷的霧氣縈繞樹稍,不論是近看,還是遠觀,都是仙家福地。

  盧悅輕輕吁了一口氣,回身望向不時有梵音傳出的地方,連著多日寫經,在慈航齋呆著不覺意,可是這一出來……

  不知為何,心頭總有種隱隱的不安感。

  這種不安感,她已經好久不曾有了。

  想了想,盧悅一個旋身,投入不遠處的坊市。

  天音閣今天沒什麼人,放下仙石,她很快聯繫三千城。

  「有事?」

  谷令則被侍者叫來的時候很奇怪,妹妹鮮少聯繫她,一直都是她找她的。

  「沒什麼事,就是問問,三千城一切都好嗎?」

  「好啊!」谷令則更奇怪了,「你在慈航齋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嗎?」

  「沒有!」盧悅輕蹙了眉,不安的感覺,是出了慈航齋才有的,「我現在在坊市的天音閣,沒有借用齋里的。好多天沒出門了,今天出門,心頭不知為何,老是不安。」

  不安?

  谷令則擰眉,她好好想了想,她沒有這種不安感,「是出了慈航齋才有的嗎?」

  「是!靠近慈航齋那份感覺便會消失。」

  這是盧悅最為奇怪的地方。

  「所以,你懷疑三千城有事?」

  谷令則真不知道說她什麼好,「你與其想三千城,不如想那些你親近的人。」

  雖然紀長明的浮屠峰,等於給了妹妹,可是她在那裡呆的時間,都不如泡泡的徒弟多。

  「那我問你,畫扇師父或者逍遙門,最近有什麼人出去過嗎?」

  對盧悅而言,天地門與她關係最緊密的是畫扇師父,其他人,有昌意等幾位老祖在,輪不到她操心。

  只有逍遙門,大家實力都還太弱。

  「楊凌想家,林芳華說,可以把他的家人全移到三千城來,所以,她帶章肆幾個,一齊去南部仙域,幫他搬家了。」

  說到這裡,谷令則也輕蹙了眉,「不過,他們走的時候,我也怕出事,通知了外事堂,每個人都給了三張仙符。蘇淡水出關,也隨後跟去了。」

  妹妹與贏四、絕輔才達成協議,按理說,沒有他們搗亂,是不會有危險的。

  「南方仙域,離隱仙宗遠嗎?」

  「遠!一個在南方仙域的中西部,一個在東南部快靠近大荒的地方,那邊的清靈山坊市,有我們的一個分店,你要是不放心,我這就通知那裡的劉掌柜,讓他帶人接應一二。」

  接應?

  就因為自己心頭的一個不安?

  盧悅微微沉吟,蘇師姐戰力不俗,不論是群架還是單打,都可以。再加上林芳華,就算像義父那樣,遇到什麼黑道大佬伏擊,那麼多人,有仙符在手,怎麼也不至於連個還手餘地都沒有。

  「應該不是他們。」

  想他們的時候,她好像沒什麼感覺,「時雨師伯和楚家奇的關,閉得如何了?」

  「……」谷令則覺得,自己可能是老媽子,連妹妹宗門的師長,都要跟著關心,「蘇淡水的性子,你不知道嗎?她穩定修為,第一個關心的,便是逍遙門的人,大家都在天幸圖閉關,她早拜訪過了,如果誰有問題,怎麼也不會去追林芳華的。」

  這倒是。

  那是什麼地方出問題了?

  她自己?

  盧悅還在考慮這事的時候,谷令則又開口了,「回慈航齋吧,外面儘量不要一個人呆。」慈航齋有拂梧大師在,不論是誰,都沒膽子打到那裡找妹妹晦氣。

  「好!我一會就回去。」

  盧悅在心裡嘆口氣,「最後一個問題,最近的仙界,沒什麼大事吧?」

  「……沒有。」谷令則想了想,仙界每天都有事,今天誰跟誰因為地盤問題,打了一架,明天,誰和誰聯姻,後天,哪裡發現什麼古戰場遺蹟。

  這些事,都與妹妹無干,「仙盟發了一條徵令,要搜進大荒尋找天蝠,如果你的不安,不是你自己的話,我們可能要考慮考慮,假藥的事了。」

  盧悅嘴角抽了一下。

  假藥是她不在的情況下,姐姐弄的,怎麼也輪不到她不安吧?

  「花曦不是說,她和早早的配合天衣無縫,除了服用假藥的,基本沒人能知道嗎?」

  魂丹和迎春草,給人多大的希望,就會給人多大的絕望。

  因為其珍貴性,魂丹一定會在沖關時用,所以,能活下來的可能性,幾乎等於無,她根本就不用擔心。

  而迎春草,被天蝠和絕輔得去,絕輔用不著它,那只能是贏四花代價買回去。

  他們沒了變異天母,十有**,會給新天母服用。

  據說,任何蟲族的天母,都不是那麼好培育的,失敗個幾次,也很正常。

  以假亂真的仙草,誰能懷疑?

  就算被哪位天蝠王服了,他以前吃過迎春草嗎?

  花家代代都是玩花草的,花曦說,她的假迎春草,因為用了特殊木靈,在短時期內,也有增長生機之效,至於與早早合作添進去的相反藥氣,不吃兩棵以上,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查覺出來。

  迎春草啊?

  誰捨得一下子吃兩棵?

  所以,出於對花曦和早早的信任,盧悅從來沒懷疑過,那裡能出什麼問題。

  「沒人知道,並不代表不會出事。」

  谷令則嘆口氣,「幾個月了,就算魂丹少,人家一時捨不得動。但迎春草,肯定動過了。天蝠那裡,只怕已經有所查覺。」

  「那又怎麼樣?」盧悅冷笑一聲,「我們給的東西,人家能不驗?都驗過了,就算懷疑,也懷疑不到我們吧?」

  這種稀缺型寶物,只要有第三個人摸過,他們的嫌疑,基本就可以解除了。

  「不論是絕輔,還是贏四,他們所謂的盟友關係,都假的不能再假。」說到這裡,她笑了笑,「兩個狐狸,相互防的日子,可能比跟我們談判還要精彩呢。」

  ……

  絕輔要跟贏四一起,去看看他們的天母到底是怎麼回事。

  三門灘血案,其實震驚的不止是人妖兩族,還有他。

  尤其後來,那麼多天蝠王冒出來,連人妖兩族的天裕盛會,都被圍了。

  變異天母的恐怖,他可以想見。

  如果沒有盧悅的誤打誤撞,沒有被詛咒的特殊緣份,再給他們幾萬年時間,顛覆仙界只怕都不是事。

  現在,他總要看著,人家別又弄出一個變異天母。

  一路上,不同於贏四的憂心忡忡,絕輔只是觀察他所帶的路線。

  大荒物產豐富,從妖獸到荒獸到仙草,應有盡有。

  仙界各方由仙盟主持,這麼多年,一直緩緩向外推進,沒有一下子攬入,只是為了一個平衡,為了永久的傳承。

  天蝠想把這裡變成後花園,搶占仙脈,人妖兩族不知道的時候,他們盡可以玩,但現在——根本是做夢。

  「前輩,您潛伏人族多年,您說那個神秘人,可能是誰?」

  贏四發現他的小動作,找問題轉移視線。

  「這個呀?可難說得很啊!」絕輔想過這個問題,可是想的腦子都痛了,也找不到目標,「你別看著,仙盟曾經被獅吽人弄成篩子,可是我告訴你啊,從古以來,他們每一位長老,不管是受傷退下的,還是正在乾的,都不負其名。」

  「……」

  這一點,贏四早在普安和八萊身上,感受過了。

  「現在的仙盟,至少有七位在閉死關,只待一個不好,馬上跳出來主持大局的大人物。」絕輔嘆口氣,他在人族潛伏了那麼久,原以為可以在獅吽人和人家兩敗俱傷的時候,撈點好處的,可惜,「仙盟成立日久,底蘊十足,隱身法寶可能還有一二件藏著,不曾視人,都是正常的。」

  「可如果是仙盟的人,盧悅犯不著那麼瞞著。」

  贏四承認仙盟的強大,那裡的長老們,全是金仙級高手,但人家都能主動滅殺他們,怎麼也不至於不承認。

  「那你只能往三千城想了。」

  絕輔嘆口氣,「但這世上,沒人比我更了解三千城。你們為了神秘人,死磕盧悅,如果真是他們的人幹的,早自己跳出來了。」

  就算人家殺了天母后,害怕了,不敢跳出來,憑紀長明護短的性子,也會親自押著出來給徒弟擋災。

  贏四:「……」

  他竟無言以對,三千城自上到下,都護短到了一定境界,如果真是他們的人幹的,確實早跳出來了,「我族現在不可能有神秘人。」

  事關天母,能出入的,只能是自家人。

  那天他關心則亂,才被這位大人嚇住。

  「那你能保證你們家的每一位長老,都沒有私心?」

  絕輔似笑非笑,「貪財、羨慕、嫉妒、恨、避禍……,是所有有智生靈,本身潛藏的本質,人族有,我們——當然也有。」

  贏四抿嘴,他承認這一點。

  好幾次,有危險的時候,他都自己藏了。

  而跟他一起行動的族人……

  連殷曄長老,都死在慈航齋坊市呢。

  「人族有一句話說的好,叫做『死貧道不如死道友』,不論是魂丹,還是迎春草,放在外面,都是能讓人打破頭的東西。」

  絕輔對那些天蝠王,很是忌憚,「魯六丁為了它們,甚至背棄了人族身份,你想想,他的修為也不弱吧?」

  「……」

  贏四理智上,覺得他在挑撥離間,可是又忍不住地想要懷疑。

  「人族還有句話,叫做『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絕輔接著道:「自己『有』的意思,你懂吧?魂丹和迎春草,如果利用得當,再進一步,應該不成問題。這是多大的利啊?你能保證,你們家所有長老,全都是無私之人?」

  贏四的胸中有些悶。

  他肯定不能保證。

  如果他到了進階的關鍵,又恰能接觸到魂丹和迎春草,也不能保證,不去動點心思。

  變異天母何其難尋?

  哪怕一開始沒有私心,但一次次失望過後,也定然會起點心思。

  若是哪位長老,發現天母服了沒什麼用……

  贏四的頭有些疼。

  「其實我覺得吧,不論是魂丹,還是迎春草,給你們的天母服用,都是不對的。」

  絕輔瞄他一眼,「新培養出來的天母,等階是天然限制,並不是說,你把好的東西,分成幾千上萬份,就可以跨越等階。」

  這?

  也很有可能呢。

  贏四雖然知道,絕輔對他們沒什麼好心,但這話,他還是認同的。

  天母已經連隕了兩位,族裡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那麼好的東西,就應該留著,給最需要的人。

  仙界對他們的反攻,可能會一直持續,直到他們避無可避。

  這時候,多一個厲害的長老,到底是不一樣的。

  「……前輩!這天下,到底是人族的天下嗎?」

  贏四目中有些迷茫,曾經的他,因為變異天母,有多少信心,現在就有多少失意,「這裡的天道,是真的不能容下我們嗎?」

  「呵呵!」

  絕輔笑了,「如果容不下,之前,你們怎麼可能發展那麼快?相比於妖族各方,哪怕現在,你們的實力也不是他們任何一族能撼動的。」

  什麼叫不知足?

  這就叫不知足。

  「古仙為何滅世?與命運無關,與時代有關,與善惡無關,與選擇有關。天道在於一個平衡,打破它,自然有人要承受。」

  在人族當大佬那麼久,他其實也知道了很多事,「人族是天道的寵兒不假,可是他們也一樣要承受天道的種種不公。」

  至少在壽元上,天生的弱於任何一族。

  絕輔舔舔唇,這段時間,他偷吸了很多凡人的生機,看盡了他們的可憐。

  在沒強大的時候,真是想怎麼玩弄,就怎麼玩弄。

  「贏四啊,傷春悲秋,可不是我們應該乾的。」大家與人族天生的對立面,無可解也,「求存,強大,才是我們的目的。」天道太飄渺,想那東西,還不如顧眼前。

  反正,最近他幹的不錯。

  「……」

  贏四深深看了一眼意氣風發的絕輔,當他的小動作,他一點也沒查覺嗎?

  時役在凡人界肆虐,一時兩時可以,但時間久了,總會有有心人發現不對。

  之所以不說,是等著哪天大暴發的時候,幫天蝠族轉移視線。

  若是能順勢讓陰尊早一點甦醒,也算一大助力。

  他按下到口的話,轉為恭順,「前輩說的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