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四章 天鑒

  「陰尊……有十顆頭,集世間一切憂、懼、傷、悲、憤……,永遠也殺不死?」

  雷霆上人像恐懼又像不敢相信的樣子,讓盧悅忍不住眯了眯眼。

  「是!」

  郭迪也有些疑惑,陰尊常常鬧事,他不死的本質,主持一方勢力的大能,按理說應該都知道的,

  怎麼這位老前輩卻……

  點頭回是的時候,他偷瞥了眼盧悅。

  「那……這世上,什麼樣的寶物,是陰尊最怕的克星?」

  發現兩個有緣人的疑惑,雷霆上人在心裡深深一嘆,回復平靜語調再問的時候,他又一次引動了光之環的雷力,那細小的電弧就閃耀在他的手間。

  「光……光明法寶,還有……功德修士。」郭迪又一次看了眼盧悅,發現人家蹙著眉頭,一點也沒回答跡象的時候,只能再開口。

  「像這樣的光明法寶?」雷霆上人拿著光之環問向一直沉默的盧悅。

  「是!」盧悅朝他伸手,「前輩可以還我了嗎?」

  這是她的本命寶,仗著修為,奪她寶物,不是一代大能該幹的事。

  叮叮!叮……

  雷霆上人沒還她,用指頭輕輕彈了光之環數下,「這寶貝受過不止一次的傷吧?雖然被你用諸多好材料和丹田硬生生地修復了,但事實上,當它再崩的時候,將再不可挽回。」

  「……」盧悅抿住嘴巴,光之環在天地門,帶上她才有五位主人,從烏衣老祖到唐心前輩,連著四位主人,都死的非常慘。

  得到它時,它從通天靈寶,降至下品法寶,被帚木大師當成一般的法寶,就那麼隨意地送給了她。

  做為一個常常被人追殺的主人,光之環確實挺可憐的。尤其古戰場一戰,與陰尊同落空間裂縫……

  但能把它回復成現在的樣子,她已經盡了全力。

  「前輩……有什麼相助之法嗎?」

  她也擔心光之環再崩,可師父紀長明也沒別的辦法。

  仙界少有光明法寶,也是因為它們的宿命,從一開始,它們便是某些人立意必須毀的寶物。

  「過剛易折你懂不懂?」雷霆上人嘆了一口氣,「世上什麼最烈?以雷和火為最!此物既然能吸日月、星辰之力,你為何卻只用了雷霆之力?

  這小丫頭沒有雷靈根,卻在短短時間兩次役始雷力,成為他一直求而不得的有緣人,顯然性子也剛烈得很。

  這性子也好也不好。

  他等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尋來的有緣人,絕對不能半途夭亡。

  「因為雷霆之力最快,也最好吸收。」

  盧悅眸光複雜,「前輩的意思是,我以後儘量只以日月、星辰之力,慢慢滋養,也可以讓它長長久久嗎?」

  「……」雷霆上人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又一次認真打量盧悅,「你一直都很忙嗎?」

  他在這小丫頭身上,似乎看到了有如實質的血海,其手上都不知染了多少鮮血。

  這樣的人……,按理說應該是陰鬱的,但小丫頭卻能讓花小五自然親近,一定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

  「很忙!」

  「是因為這光之環?」雷霆上人把光之環遞迴,看著她把它套到手腕上,「是因為那些域外饞風和陰尊?」

  滄海變桑田,雖然不知陰尊,但當年某些人引進的域外饞風怕什麼,他還是知道的。

  「有一部分是在為它。」

  盧悅回答的時候,垂下眼,掩去眼裡的情緒。

  「這樣啊?」雷霆上人沉吟了一會,「做為有緣人,老夫有樣東西可以送你,彌補你在時間上的不足。」

  啊?

  郭迪一下子慌了起來,「前輩,我……我也是您的有緣人吧?」

  雷霆上人看了他一眼,「老夫尋找有緣人,尋了很多很多年,你四肢俱殘,按理說是不可能通過異風進到這裡。」

  他朝他脖間一探,飛出一顆黑黝黝的珠子,「清秋和林染,是感應到了此物,才以秘術,隔空把你弄進來。」

  「這……這是上古雷宗的雷子。」郭迪的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家師伯特意送我避……避陰尊的。」

  上古雷宗?

  盧悅深深看了一眼那珠子,面色漸漸變了。

  「我號雷霆上人,那你們現在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嗎?」

  雷霆上人重點關注盧悅。

  「上古雷宗?」

  郭迪簡直不敢相信,典籍記載不是說,上古雷宗因為裡面的雷修士多,打得連碎片都沒了嗎?

  隱在空間裂縫中的古戰場偶有現世,可這麼多年來,從沒有有關雷宗的丁點東西現世。

  他的面色突然也變了,終於記起雷霆上人這個號。

  「盧悅,你收集雷力的雷獄,在什麼地方?」

  這小丫頭顯然比郭迪聰敏多了,雷霆上人緊盯著她。

  「……三千界域!」盧悅回這話時,心跳都忍不住加快了些。

  「離仙界遠嗎?」悠悠問出這話時,白須白眉,一身白的雷霆上人連臉色都有些白。

  「遠!非常遠……」

  雷霆上人看著她,「跟我說說那裡吧!」

  他已經從郭迪的口中猜到了很多,流煙、紫電等一開始的勢弱,紫電的隕落,仙界某些人的高高在上……

  「那裡的天道不全。」

  盧悅望著下方半隱在霧氣中的仙山和仙宮,目光深遠,「很多很多年前,曾經百族林立,有一支最為強大的人族,據說有神的血統,號稱為巫。

  巫,上一橫頂天,下一橫立地,中間一豎通天地,他們一直在探索那方世界,聆聽天地的意旨!

  可是有一天,三千界域來了一群叫域外饞風的不速之客,他們掀起了滅世之戰……」

  在盧悅好像平淡的述說中,雷霆上人和郭迪,卻看到了無數刀光劍影!

  「……聖女離夢,以身祭天,助木府天道演繹!我殺天蝠王天沁,進入百靈戰場,歸藏界元晨宗洛夕兒,在無數人的相助下,滅殺那位一直隱身幕後,妄圖顛覆三千界域的絕影大人。」

  說到這裡,盧悅終於抬頭看向雷霆上人,「前輩,您說,當年,把域外饞風引進這片星域的大能,是對……還是錯?」

  「……」

  雷霆上人抖了抖唇角,卻無法開言。

  世間有萬物輪迴,星域……自然也有興衰輪迴!

  當年某些人強改這一切的時候,可能就預示了今天的一切。

  「古仙大戰,天崩地裂,也是因為大家的意見不統一嗎?」

  盧悅緊跟著又問了一句,當年,她在百靈戰場得天道示警時,在那大殿裡看到的,便是吵嚷一片。

  「……」雷霆上人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裡面含了無數悲憫,「也是,也不是!在說當年的大戰之前,我再告訴你一個故事吧!

  曾經,有三個好朋友,他們分屬人、妖、精三方,他們彼此互助,在仙路上越走越遠,直到有一天突破天地桎梏,成為聖者。

  與天地同壽後,某一天三個好朋友突然無聊了,決意去探索更為廣闊的星空,他們收集天下無數重寶,煉製星船,然後交待好弟子們,就這麼出發了。

  百年、千年、萬年之後,新晉弟子們,都要不知他們的時候,他們回來了。

  只是三人,再不復當初的神采,萬多年裡,他們其實走了很多很多地方。

  三人都非常疲憊,回到家鄉自然是哪哪都好,可萬年過去了,曾經熟悉的弟子家人,有的更上一層,有的……卻早就沒了。

  人是如此,物……自然也是如此……

  當年走時,留下的極品仙石礦脈,已是一片荒蕪,但仙法昌盛,卻到了人人可修練的地步。

  有靈根的可修煉,無靈根的,只要能找到特異仙草,或是族中有長輩,願意幫忙種下仙種,亦可修煉。

  特異仙草越來越不好找,極品礦脈,自然也越來越少。

  三人忍不住想到,曾經看到的一片末法星域。

  據說那裡,也曾仙法昌盛,可結果卻慢慢走向了末法,天地靈氣稀薄到連一個鍊氣小修都沒有的地步。

  宇宙廣大,星域繁多,那樣的末法星域,不是只有一個,甚至還有走向崩塌死寂的星域。」

  聽到這裡,盧悅忍不住變色。

  她已經猜到為何要引入域外饞風了。

  「你是個聰明孩子。」雷霆上人不管有些懵懂的郭迪,只看向她,「當理念的不同,出現在這樣的三個人腦中時,你說,會發生什麼?」

  「……」

  盧悅抿住嘴巴。

  「對與錯,有的時候,可以反過來說,是錯與對,或者,這世上根本沒有對錯,有的……只是我們的心。」

  雷霆上人嘆口中氣,「我在這裡,等了很多很多年,也是因為我的心……

  當世界顛覆,所有人都被卷進去,在最後瘋狂的時候,我想,我還有最後一片淨土。」

  他望向下方層層疊疊的殿宇,目露悲哀,「生與死間,有大恐怖,我回來遲了,」

  盧悅的後背冒起一層白毛汗。

  她早就發現,這裡的天空,和風陵渡的天空一樣,雖然亮著,卻沒有白天與黑夜,沒有日月和星辰。

  「曾經……,這方世界,沒有陰尊!」雷霆上人再嘆一口氣,「或者,一直都有,可他沒成氣侯。」

  引進域外饞風,帶來了限制進階的域外天魔,毀去那些逆天典籍,掘了逆天仙根後,這個世界跟當年那些人想的可能不一樣。

  「憂、懼、傷、悲、憤……,懼是『心』的一場浩劫。」

  雷霆上人望向星空,「盧悅,你見過陰尊嗎?」

  「……見過。」

  「你想一想他的樣子。」他遞過一面銅鏡。

  盧悅在銅鏡裡面,看到了自己的眼睛,然後,那眼睛被一團冥火所替,慢慢連臉也幻成了陰尊陰沉的樣子。

  一旁的雷霆上人,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沒想到,銅鏡里幻出來的陰尊,是從盧悅眼睛始。

  眼睛與心,從來都是相依相存,二者在某些特別人眼中,其實是『一』。

  「他長成這樣?」

  看著銅鏡中的兩團冥火,雷霆上人的眉頭再蹙,「十顆頭顱,你還見過他其他的樣子嗎?」

  「分身算嗎?」

  「算!」

  盧悅拿過銅鏡,這一次是從臉開始,她把百靈戰場中,約她進古戰場碎片的陰尊,幻了出來。

  雷霆上人的長眉在見到陰尊的那一剎那,忍不住抖了抖,「他是殺不死的存在,現在正在霍亂仙界嗎?」

  「沒有,這具分身,隕於古戰場的空間裂縫,另一個……」盧悅輕吐一口氣,「也被毀了,陰尊現在應該是在沉睡里。」

  沉睡啊?

  那就好。

  雷霆上人站起身來,連朝天空打出手印,半晌之後,一枚半透明,如藍水晶的圓球飄了下來,他拿在手上,輕輕摩挲了一下,交給盧悅,「此物乃雷宗的傳承至寶,名天鑒,其中積存的日月星辰之力,已接近半滿。回頭,你把它與光之環放在一處。

  當天鑒完全透明之時,就是光之環圓滿之時。到了那時,你才能再去收集雷劫之力,聽明白了嗎?」

  「老祖,你在幹什麼?」

  遠處,身著金裕的中年修士,焦急地沖了上來,「天鑒是我雷宗的,怎麼能送與外人?」

  雷霆上人沒管他的話,直接把天鑒塞到盧悅手中,「燭伊,你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嗎?我……要走了。」

  「您要走,與我們的天鑒有什麼關係?」

  燭伊掌門朝盧悅伸出手,「這是我雷宗至寶,小丫頭,快快還來。」

  「盧悅是我雷宗傳承弟子。」

  雷霆上人擋在盧悅面前,「燭伊,你看這天……」

  他揮開一線藍天,陽光從那一線中射來下時,只聽『嗤』的一聲,燭伊掌門突然捂住了臉,神情驚駭,半晌才慢慢鬆開了手。

  「啊!」

  郭迪沒想到,那手上,居然被腐蝕了好些,而他的臉上,不知何時,被陽光灼出了一個黑黝黝的小洞,他嚇得當場爬遠了些。

  「老……老祖!「燭伊愣愣的,接受無能。

  他揮開一線藍天,陽光從那一線中射來下時,只聽『嗤』的一聲,燭伊掌門突然捂住了臉,神情驚駭,半晌才慢慢鬆開了手。

  「啊!」

  郭迪沒想到,那手上,居然被腐蝕了好些,而他的臉上,不知何時,被陽光灼出了一個黑黝黝的小洞,他嚇得當場爬遠了些。

  「老……老祖!「燭伊愣愣的,接受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