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樂門。Google搜索
十里洋場上霓虹燈最為華爍閃亮的所在。
無論時局怎樣變幻,無論世事有多不順心,進了百樂門,便如同避入了世外桃源,所有的俗世煩惱,便通通的消弭在這香鬢儷影,紙醉金迷當中了。
「大爺可真是沒良心,都有多長時間沒來看倩霓了,把人家冷了那麼久,這一來就灌人家酒,人家可不依。」
幽暗的燈光下,舞女倩霓正挽了盛亦竽的胳膊不依不饒的撒嬌。
盛亦竽愛死了她這嬌媚的模樣兒,一把摟到懷裡心肝寶貝的叫喚著,一面伸手就往那旗袍的分叉口探去。
「我哪兒捨得不理我的小倩霓啊,這不是有事兒嘛,一得空,我可是立刻就飛過來了的。」
那倩霓是久經風月的老手了,可不吃他這一套,當下一伸手按住他滑蛇一樣不老實的手,似笑非笑地嗔道:「大爺也不用哄我了,您能有什麼事兒?不就是在城南置了處宅子偷養了對姐妹花兒麼,聽說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嫩得都能掐出水來,您有了他們,哪還能想得起我來啊?」
盛亦竽正得趣,卻被她按住了手,又見她媚眼如絲,那一種嬌媚入骨的風情,是宅子裡那兩個青澀的小丫頭比不得的,當下更是心癢難耐,又是賭咒又是起誓的,「寶貝兒,真是冤枉,我這幾天都忙著我妹妹的事兒呢,連她們的面都沒有見上一見!」
倩霓心內自然不信,卻也知道不能拿喬太過,於是笑著放鬆了鉗制,那盛亦竽的手便立刻又往更深里鑽去,越發的放肆起來,一面又噴著酒氣不斷纏著她親嘴兒。
那倩霓一面使著巧躲著不讓自己真正吃了大虧去,一面笑得酥媚,「誰不知道大爺的妹妹嫁了大名鼎鼎的紀慕桓,紀少爺可不像你們,人家對太太那可是一心一意的,從不往這風月場上沾,就是生意上磨不開,陪人來百樂門應酬交際的,人家也從來都是規規矩矩的,哪像你這麼不老實,憑誰提到紀太太不是只有羨慕的份,她能有什麼事兒?」
「我那妹夫就有你們說得那麼好?我告訴你,天下就沒有不偷腥的貓!他自個兒還不是在城外蓋了棟小樓,十天半月的長住著,誰知道那裡面藏了幾多嬌?」盛亦竽聽到倩霓贊起了紀桓,老大不樂意起來。
倩霓笑了出聲,「就是報紙上都登過的那棟西洋風格的小樓,叫,叫『醒園』是吧,我記得,說是紀少爺親自設計的,不知道有多好呢,卻偏偏被你說成是金屋了。」
盛亦竽鼻子一哼,「不就是蓋了棟房子,稀鬆平常的事兒,也值得上報紙?」
「可是我聽著只要是提到醒園的,就沒有不誇讚的,都說紀少爺不愧是出過洋的人,這品味可真是沒話說,那屋子,那花園,可真是標新立異美輪美奐的,只可惜他都不讓人進去的,大伙兒也就是遠遠的在外圍看個熱鬧了……」
「他現在就是放個屁都有人說是香的!」
那倩霓本想借這個機會纏著盛亦竽帶她去「醒園」看看,卻不想話還沒說完便被盛亦竽煩躁地打斷了。
他可真是受夠了,這些天一直在外面張羅著妹妹的事情,原想著不靠紀桓就憑他自己,也是能把亦笙救出來的。
卻沒想到忙裡忙外的,又是陪笑臉又是花錢,卻根本連一點兒消息都打探不到,就更別提是將她救出來了。
這些日子他錢沒少花,卻都算是白白打了水漂了,那些個王八蛋,要不就不肯見他,要不就敷衍他,更有的就直接跟他說,等紀桓回來再一起從長計議,好像跟他盛亦竽就沒什麼可談的一樣!
就連想在這溫柔鄉里麻痹放鬆一下子,懷裡的女人卻盡說著那小子的好話,這怎麼能不叫他窩火?
見他發脾氣要走,倩霓倒是愣了一愣,這盛亦竽的脾氣早就被她拿捏了一個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平日裡比這更放肆的話說出來,也沒見他惱的,怎麼今兒個就長了氣性了。
於是忙將身子貼上去,摟了他的脖子餵他酒喝,一面嬌嬌嬈嬈地開口道:「這是怎麼了,發那麼大的火,原想著他是你妹夫這才奉承幾句的,倒是把這馬屁拍到馬腿上去了,你要不高興,我不說便是了,咱們兩個人好容易見一次面,倒叫個外人攪了興,有什麼意思呢?」
那盛亦竽本就是個耳根子軟的,見她這樣,早就什麼脾氣都沒有了,然而卻畢竟經過了剛才那一茬,原先的那些花花興致也敗下來不少,又想到小妹妹此刻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光景,他雖嘴裡不肯承認,心中卻也是想著的,若是紀桓在的話,說不定小笙早就沒事兒了。
「怎麼了,好好的嘆什麼氣呢?還不肯理我?」那倩霓偎在他懷中,只管餵他酒喝。
盛亦竽卻嘆了口氣,「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吧。」
倩霓不依不饒,水蛇一樣的身段蹭在他懷裡扭啊扭的,「這算什麼事兒呢,倩霓可不依,哪有大爺這樣的,一句話不高興,把人家撂下了就走的,你要真這樣一走,可要把人家的心都傷透了!大爺就真這麼狠心?」
那盛亦竽骨頭都酥盡了,雖說心裏面壓著事兒,卻還是少不得俯下了身段來哄她,「我的小心肝,我怎麼捨得傷你的心,我是真的有事兒,我妹妹出事兒了,噢,不是嫁給紀桓的那一個,是我小妹妹,我現在心裏面亂得很,也坐不下去了,乖乖,等我想辦法把她救出來了,再來陪你,好不好?」
又糾纏了好一會兒,那盛亦竽方才走了,倩霓看著他的背影冷笑了下,整理好自己的衣裳,便往後台走去。
「呦,不是盛家的大爺來捧你的場了麼,怎麼就回來了?」有相熟的舞女見她回來,一面對著鏡子梳頭,一面笑著問道。
那倩霓拖了把椅子坐下,冷笑道:「說是他妹妹出了什麼事兒了,把便宜占盡,腳底一抹油便溜了。」
「也不找個高明點兒的藉口,他妹妹是誰,紀慕桓的太太,能出什麼事兒?」先前說話的那個舞女嗤笑道。
「說是他小妹妹,盛家三小姐,前段時間才從法國回來的,不知道為什麼被抓了,」倩霓無所謂的笑笑,對著鏡子補了補粉,「誰知道是真是假,管他呢!」
兩人說話的這當口,恰好陸風揚過後台來接江黛雲,今天有個大人物需要應酬,而黛雲化妝都過了好半天還不出來,他知道她是任性慣了的,旁人的話未必肯聽,於是便自己親自來跑這一趟,卻沒想到正好聽到了倩霓的最後一句。
盛家三小姐被抓了?
他不由得怔了怔。
剛想推門進去,卻聽見裡面響起了江黛雲的聲音——
「你們兩個也不是第一天在這百樂門上班了,怎麼說話還是這麼不注意,客人的事,可不是我們能在私下裡嚼舌頭的,這樣下去,還有誰敢上這百樂門來?」
「知道了,黛雲姐,下次不敢了。」
那兩個舞女笑嘻嘻的答道,看得出來,她們對江黛雲是真心實意地臣服。
「知道就好,」江黛雲一襲華服,清艷如霜,她笑了笑,又再溫言叮囑,「所以不管這盛家大爺也好,盛家小姐也好,都不許再提了,尤其是在陸爺面前,明白了嗎?」
見倩霓二人點頭稱是,她淡淡笑著,轉身便往門邊走去。
這一番話說的,究竟是出自公心還是私意,就連她自己,都快要分不清了。
她的眼前,恍然間出現了一個一抹綠裙,精靈一般美麗的身影。
那時的她,陪著Charlton夫人四處去找薄聿錚,走出了禮查飯店的大門,卻見遠處,外白渡橋上,如水月色下,那抹綠影伴著另一個挺拔的身影,靜靜起舞。
Charlton夫人拉住了她,笑著說,多美的畫面,我們不要打攪。
她無法上前,亦無法忘記。
多少次午夜夢回,她睜開眼睛,看見的卻還是這一幕,雖然知道她去了法國,雖然知道自己或許是太小題大做了。
可是女人的直覺永遠都是最準的,那兩人共舞的景象給她帶來的衝擊,太過強烈。
仿若,仿若周遭的萬事萬物都是不存在的,仿若,仿若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打攪到他們,只是他,只有她,沒有音樂,靜靜的舞著,隔絕出一方不容人靠近打攪的小天地。
她在心內自嘲地笑了下,推開門,卻見到門外靜靜站著的陸風揚。
他看著她,過了很久才開口,「黛雲,我沒想到你會這樣。」
她將柳腰挺得筆直,也不裝傻,只是漫不經心的笑了笑,「依陸爺看,對待一個只和我只有過一面之緣的陌生人,我選擇置身事外明哲保身,有什麼不對嗎?」
他看了她良久,沒有說話,只是轉頭低低的吩咐了跟在身後的東子幾句。
東子應著去了,他仍是挽了江黛雲一同上到三樓包間,談笑風生,仿佛剛才的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沒過多久,那東子便回來了,他進到包間,在陸風揚的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
陸風揚的臉色,不由得微微一變,而原本漫不經心的眼底,也帶上了幾分凝重神色。
他站起身,對著包間中的眾人笑著告了個罪,只說是有點兒小事要出去看看,很快便回來。
眾人都不在意,只有江黛雲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他也不理會她,從包間出來,徑直便去了最近的一間辦公室,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電話。
電話終於接通了,陸風揚對著話筒緩緩開口:「哥,你還記得盛家那小丫頭嗎?盛亦笙,她出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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