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食品廠的幾個人，都目光炯炯地盯著程惠手裡的紙，他們都識字，認識這是一張任命書。
郭大軍一臉複雜，這個第一車間主任，按理論資排輩應該是他的。
這要是以前，孫強把這張任命書給他，他肯定屁顛屁顛不計前嫌地回他手下做牛做馬。
但是現在，孫強給他磕倆他都不回去！
程惠只是掃了一眼，根本不接：「阿縣食品廠廟太小，裝不下我，謝謝啊。」
孫強舉著紙的手僵了。
他身後的小舅子受不了：「阿縣食品廠廟小，公社食品廠廟大？你是不是虎？」
程惠看了他一眼：「把他扔出去。」
話音還沒落，蔣拳就像豹子一樣衝過去，叼著馬曉光就出門了。
屋裡只亂了一下就安靜下來。
孫強的臉漲得通紅。
這扔的是馬曉光嗎？這扔得是他的臉面！
「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他站起來把紙抖得嘩嘩響：「機會只有一次，你現在不接這個調令，以後就再也別想進我們廠的大門。」
「還有你們！」他手指著郭大軍等人：「你們被開除了！遣散了！這輩子別想再找到工作了！」
在他看來，郭大軍等人都是家裡沒什麼背景的軟柿子，不然也不會被趕到這個小公社食品廠來。
被開除了，就是絕路。
現在他就是捏著他們的命脈。
他抬著下巴等人求他，結果等了半天沒動靜，抬眼一看，他們喝水的喝水，嗑瓜子的嗑瓜子呢！
陶娟扒了一把瓜子仁，遞給程惠。
「剛出鍋的，可香了！」陶娟道。
程惠道：「我說怎麼一進屋就有股瓜子味，嗯，好香，還有嗎？一會兒我走的時候拿點。」
孫強......
當著這麼多手下的面被人這麼甩臉子，他又「久居上位」，一下子就繃不住了，甩出兜里第二張紙。
「你們以為我在跟你們開玩笑是不是？來來來，看看這是什麼！」他把紙甩到郭大軍臉上。
郭大軍忍了，拿下來一看，還真是關廠令。
他們這個紅旗公社食品廠，經組織討論決定，關閉了，所有人員遣散了。
哪怕心裡有底，郭大軍的手還是抖了一下。
如果不是遇見程惠，他現在肯定哇哇大哭了。
現在也是有點抖的，幹了半輩子的工作這是徹底失去了,新的還沒影呢.....他看向程惠。
程惠看著孫強道：「送客。」
「送客？」孫強頓時得意道：「現在你們是客我是主，你們走吧，這裡所有東西都是阿縣食品廠的，任何人不許動！」
眾人這才有些慌亂地看著程惠。
真關閉了，他說的話就沒毛病。
程惠依然淡定如山，問道郭大軍：「這食品廠建立的時候都有什麼？」
「縣食品廠當初出人蓋了房子，給了我們一個烤箱，剩下的煤和雞蛋麵粉什麼的就不說了，來來回回早用完了，現在就剩下房子和烤箱了。」郭大軍道。
程惠看了他一眼道：「幫孫廠長把烤箱搬出來。」
車間裡還不知道什麼樣呢，不知道有沒有半成品的奶油，所以不能讓人進！
郭大軍也明白這點，頓時朝程惠點點頭，他都收拾好了。
孫強走進大院第一時間，他們的動作就是堵上車間的門，把奶油兌水，倒在鍋里，燒開了.....
「等等！什麼玩意？你們當我瞎啊！倉庫里那麼多麵粉雞蛋我看不見？那些都是阿縣食品廠的！」孫強氣憤道：
「還有你們這麼多天賺的錢，都給我交出來！」
程惠看著他通紅又閃爍的眼神「噢~」了一聲。
原來她以為是阿縣食品廠的行動力差，拖拖拉拉，現在才來找他們麻煩。
原來她錯了，這些人是等著他們賣了錢，好要錢呢。
估計他們一開始也是覺得她痴人說夢，1塊錢1個賣幾天新鮮勁就過去了，賣不長久，賣不了多少錢。
現在看著攢得差不多了，市場也穩定了，就想要到配方自己賺錢了。
想得倒是挺美。
「這些是省百貨大樓的專用材料，特批的，你動一下試試？」程惠道。
這個，孫強還真不知道。
他沒去打聽，他還以為這是程惠走了什麼路子讓上面專門給他們分配的。
不過這樣他也不怕。
「它就是特批的，也是批給食品廠的，你們現在是一群沒有工作身份的閒人，不管是什麼都跟你們沒關係！」孫強道。
「這倒也是。」程惠對張友道：「你去給省百貨大樓的崔經理打個電話，告訴他以後戚風蛋糕不能賣了，讓他來人把原材料拉走吧。」
「好嘞！」張友朝孫強笑了一下，轉身就走。
崔德貴跟程廠長的私人關係先不提，孫強這是動了崔德貴的「蛋糕」了，看一會兒崔德貴來了不手撕了他！
「等等，還有機械廠的趙廠長，他剛剛又定了5萬個蛋糕，給他打個電話，告訴他訂單取消了，讓他別準備材料了。」
程惠又看著一直站在門口很安靜的宋喜來道：「至於省搪瓷廠的電話就不用打了，正好宋廠長在這呢。」
她一臉抱歉道：「實在不好意思，宋廠長，情況你也看到了，蛋糕我們沒法做了。」
孫強驚訝地看著宋喜來，他之前根本沒留意這個人！這是省搪瓷廠的廠長？他怎麼在這？來定蛋糕的？
宋喜來生氣地對程惠道：「你怎麼回事？我是你叔！叫什麼宋廠長，都叫生分了！」
說完直勾勾地盯著孫強，眼神嚇人。
此處無聲勝有聲！
孫強腿肚子真有點轉筋了！
如果只是一個客戶，無所謂，對方不管是啥廠長只會看熱鬧，但是是親戚就不行了！還是這麼實在的親戚！
之前沒打聽到這京城來的小知青在省城也有親戚啊！
「那個什麼，宋廠長？你看，這都是誤會。」孫強道。
「誤會？」宋喜來把程惠手裡的關廠令拿到了手裡：「白紙黑字，蓋了公章，這也是誤會嗎？」
這個....這個當然不是，收不回了，他跑那麼久求了那麼多人才辦下來的，現在要是再跑一圈讓人收回，人家能把紙糊他臉上。
他以後也別再想求人辦事了。
今天他被人赤裸裸打臉的事情也會傳出去，以後這阿縣就沒他立錐之地了！
孫強脖子一梗，算了，一個搪瓷廠廠長，管不到他食品廠！
再說，不交出配方就是他們不對！
「這裡是我們縣食品廠的地盤，你們已經不是食品廠的人了，趕緊離開！不過離開之前，把你們賣威風蛋糕的錢給我交出來！」孫強道。
眾人又緊張地看向程惠。
他們之前的收入確實都屬於縣食品廠，孫強讓他們交出來合情合理。
程惠突然看著孫強笑，嘴裡卻問道王會：「我們食品廠開門這幾個月，交了多少錢你都記帳了吧？」
「記得！」王會立刻道。
「你們幾個月沒發工資也記得吧？」
「記得！」眾人道。
程惠問道宋喜來：「叔，我要舉報孫強剋扣工人工資，隱瞞分廠收入，貪污受賄，去找哪個部門？」
她就不信孫強是個乾淨的人！
孫強睚眥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