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強也是個聰明的,他想了想道:「我把褲子刮破了,不好了。」
他剛剛著急火燎的樣子,肯定不是這個。
不過外人也沒再問,只是眼神八卦地看著他們娘倆。
朱秋芳溫柔地笑道:「褲子刮破了?快進來我給你縫縫。」
兩人進了屋。
高強立刻小聲道:「我剛才看見程惠了!還有高遠、高枝、高巧!他們在海邊,高遠抱著個小嬰兒,程惠大著肚子。」
朱秋芳臉色也變了,她在這過了幾個月太平日子,以為過去的事情離她很遠很遠了,怎麼程惠就又到眼皮子底下了!
「他們看見你了嗎?」她緊張地問道。
「高枝那死丫頭看見我了!那眼神像是認出我了!」高強擔心道。
朱秋芳立刻氣得狠狠擰他胳膊:「你沒事去海邊幹什麼!去海邊幹什麼!」
高強沒說話,任她掐。
去海邊幹什麼?海邊有穿泳衣的女人啊。
南方真好,海邊真好,這要是在北方,一輩子看不見!
他現在還記得第一次去海邊,第一次看見穿泳裝的女人的時候,那種渾身血液兩頭跑的感覺。
朱秋芳轉了幾圈冷靜下來道:「最近幾天你哪也別去了!就在家裡呆著!千萬別讓他們找過來!我也請幾天假,不上班了,在家裡避一避。」
高強點點頭。
「朱嫂子,你的飯糊了。」窗外有人喊道。
朱秋芳趕緊整理下表情出去了。
她本來打算晚上簡單吃點的,但是想了想,又做了個好菜。
「朱嫂子,你傢伙食真不錯啊。」有人說道。
朱秋芳笑道:「我兒子正長身體的年紀,吃點好的,長大個。」
在北方很正常的一句話,在這裡卻一下子戳了所有人肺管子。
本來幾個想跟她嘮嗑的男人都回屋了。
朱秋芳故意的,她看不上這些跟她一樣擠合租房的男人。
她有新目標了。
她把飯菜端進屋,把那個好菜裝進飯盒,要拿走。
高強不幹了:「不是給我吃的嗎?」
朱秋芳小聲罵道:「吃吃吃,就知道吃!這是給你爹吃的!給他吃一頓,將來他才能給你吃一輩子!」
高強不說話了。
朱秋芳把飯盒放到籃子裡,挎著筐出去了。
有鄰居家的女人看見,頓時啐了一口:「你看看她,走路一扭一扭的,一看就不是正經人,準是又給廠長送飯去了!」
男人眼睛落在朱秋芳身上,心不在焉道:「人家是親戚,多走動走動應該的。」
女人道:「親戚個屁,我問廠長媳婦了,說以前根本沒聽說過她,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冒出來的。」
「肯定是親戚,不然怎麼可能調到我們廠里?我們廠可不是好進的。」男人道。
女人繼續嘟囔,出於女人對女人的直覺,這個院裡的人都不喜歡朱秋芳。
朱秋芳挎著筐往前走了幾排,走到第一批磚瓦房,這一排每家每戶地方就大了,五間房子,一個不小的院子,種的菜就夠一家人一年四季吃的了。
「嫂子,我又來看你了。」朱秋芳對院子裡正在晾衣服的女人笑道。
女人五十多歲,或者六十來歲,一臉褶子,頭髮半白,一臉老態,叫聲大娘都可以了。
孫大丫看見她也笑了:「你來啦,快進來。」
她熱情地把朱秋芳叫了進來,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態度很討好,甚至有點卑微。
倒不是她以為朱秋芳很厲害,是因為她就是這種人。
孫大丫農村出身,循規蹈矩的封建女性,包辦婚姻,後來男人參軍、專業、進城,都沒帶她。
她就在鄉下伺候公婆。
公婆都沒了才進城跟男人一起住,40多歲生了個女兒,再也沒生孩子。
這在這個比較重男輕女的地方,簡直是犯了大罪,這輩子她的腰就沒直起來過,對誰都很討好。
對這個丈夫說在京城有大官親戚的朱秋芳,也很討好。
「我孫大哥呢?還沒回來嗎?」朱秋芳問道。
「今天他們廠里有事,應該要晚回來一會兒。」孫大丫說道。
這個也不是丈夫告訴她的,而是她聽隔壁鄰居告訴她的,她丈夫從來不跟她說這種事情。
不,她丈夫懶得跟她說話。
正說著,孫海從外面回來了,看見朱秋芳就笑道:「你怎麼過來了?」
在他眼裡,朱秋芳是有能量的,據說是上面大佬的親戚,安排到他這的,他不敢怠慢。
朱秋芳把飯盒拿出來,笑道:「我做了個拿手菜,是我老家的地方菜,你們肯定沒吃過,想著送來給你們嘗嘗。」
孫海推辭了一番就收下了。
朱秋芳跟著孫大丫又拿筷子又端碗地,把飯桌擺好,她就跟著一起吃了頓飯。
只不過吃飯的時候,她頻頻皺眉,揉手。
孫大丫立刻關心地問道:「你的手怎麼了?又疼了?」
朱秋芳的手當初被踩折過,又沒好好養,落下病根了,骨頭都沒接齊,有些不靈活,不過現在的疼都是裝的。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這手這兩天確實又開始疼了,碗都端不起來了,我想著這幾天請假去醫院看看。」朱秋芳道。
「准了,去吧,身體要緊。」孫海道。
朱秋芳道:「可是我聽說廠里最近有事,大家都很忙,我這時候請假是不是不太好?」
朱秋芳離開東北之後,好好給自己立了個人設,她不是過去那個在張家村聲名狼藉的寡婦了,這裡沒人知道她的過去,打聽都打聽不到,她的戶籍和名字都改了。
也不知道是鄭曼茹故意的,還是不走心,戶籍雖然改了,但是是哈市隔壁市的,名字也改了,就叫朱芳!高強改成高牆。
朱秋芳給自己立的人設是知書達理、勤儉持家、賢妻良母,再加上她五官好,底子好,現在也才30多歲,很招男人喜歡。
來到新工廠之後,她本來想好好表現來著,結果她不識字,坐不了辦公室,去一線,幹不了體力活,讓她打掃衛生,她一隻手都費勁,別人一個小時幹完的活她得干一天。
反正安排到哪都不合適,多虧後來廠里大改建,停了之前所有任務,又蓋了新廠房,女人幾乎都在家閒著,都是男人的活。
朱秋芳一看廠里跟她一樣只拿工資不幹活的人有好幾百個,她就心安理得的偷懶了。今天這假其實不請也行,她就是來孫海面前刷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