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惠定了5萬根鞋帶,又去了最近的下一站。
搪瓷廠。
主要生產搪瓷盆、搪瓷杯、搪瓷痰盂等等搪瓷製品。
從門口一看就知道是個幾千人的大廠。
大門口氣派,裡面一眼望不到頭,廠房一排接一排。
現在生活餐具除了瓷的,就是搪瓷的,不鏽鋼的幾乎沒有,塑料的很少。
這要是前幾年,想買個帶大紅喜字的洗臉盆、痰盂,都得帶著結婚證去買!
不然人家不賣給你。
最近幾年產量稍微上來那麼一點點,但是普通農村家庭,有個搪瓷杯搪瓷盆,都是可以炫耀的事情。
程惠是坐著小車來的,門衛認識這輛車,一看是機械廠的車,麻溜過來開大門,問都沒問就放人了。
老孫突然道:「壞了!我剛才應該把你放到遠一點,你自己走過來!」
程惠好奇道:「怎麼?你們廠跟他們有仇?」
「那倒沒有,就是最近他們想用一套50年代的老設備改成現在最先進的進口設備,找我們改,我們的師傅說改不了,他們就不幹了。
「這群門外漢,去別人家廠看見了人家的新設備,就以為簡單,回來就要我們廠給他們改,機器是那麼好改的嗎?」
老孫說著說著突然看見程惠臉上的笑,瞬間閉嘴。
別人改不了,這位沒準行.....
他已經開到了辦公樓門口,突然親自下車給程惠開車門!
老早就在樓上看見他的車迎出來的搪瓷廠廠長几個人看見下車的不是趙大興,而是個小姑娘,都愣住了。
趙大興的閨女?沒聽說他閨女結婚了啊!
老孫特別會來事,對眾人介紹道:「這位是程工,京城來的,剛剛修好了我們的數控工具機!」
眾人一驚,看程惠的眼神頓時鄭重起來。
「前兩天就聽說你們的進口工具機修好了,是位京城來的高人,沒想到竟然是位小同志!還是位女同志!」
「快請進快請進!」
有急性子的直接問道:「高人是不是來給我們改機器的?」
程惠沒有提自己是來買廢鐵的,而是笑道:「這個要看過才知道。」
「走走走,我們這就去車間!」廠長宋喜來激動道。
程惠先描了一眼他的身材,個子很高,一米八多,同樣很瘦,沒有啤酒肚。
40多歲的樣子,頭髮很濃密,濃眉大眼,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幹勁兒,精氣神很足。
一看事業心就很重。
她喜歡事業心重的人。
程惠跟幾人一起去了最近的制坯車間。
進屋程惠就知道自己來對了。
他們的第一道工序就是把長方形的鐵皮切成一個個圓片,這一步就會廢掉很多鐵皮。
唯一讓她不滿意的地方是鐵皮有點厚,不過也不是不能用,厚點還結實呢。
她看了一圈問道:「你們想改成什麼樣的設備?」
「這樣的。」宋喜來拿出幾張照片遞給她。
他出去參觀的時候拍照了。
程惠看了一眼,竟然是套簡易的流水線。
這邊鐵皮進機器,然後自動切料、做坯、卷邊。
重點來了,鐵坯做好之後機器自動塗塘!
塗搪就是把鐵坯塗上釉料,現在普遍用手工浸漬方法。
就是手拿著坯子伸進釉料里,拿出來,甩!
目標是甩勻。
但是怎麼可能呢?不但不會很勻,反而經常會把釉料沾到不該沾的地方,瑕疵率很高。
機器就不會了,不但很勻,基本不會把外面的釉料沾到裡面。
程惠問道:「你們是手工塗搪?」
「看看,專家一眼就看出來了!」宋喜來捧了一句,希冀地問道:「你看,怎麼改?」
程惠把照片塞到他懷裡,無語道:「改的前提是有東西可以改,你們有半成品的機器讓我改嗎?沒有。你們是想讓我無中生有!」
幾個平均年齡40以上的管理層齊齊尬笑。
雖然人家說話不客氣,但是說得是實話.....
他們擁有的機器就是幾個衝壓機,切片、制坯用的,跟塗搪機器一點關係都沒有。
「那這事就沒有一點辦法了?」宋喜來不甘心道。
「拿著照片找機械廠定製一套。」程惠道。
「這機器是進口的,國內做不了,本來我還以為第七機械廠能做,結果他們也說不行。」宋喜來道:「你也沒有辦法嗎?」
既然國內還沒有同款機器,她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辦法也不是沒有。」程惠道。
宋喜來眼睛一亮:「真有?什麼辦法?」
「製作一條完整的流水線,需要數控技術,這個第七機械廠還沒研究明白呢,您就別惦記了。
「但是你們最需要的只是塗搪機,可以把它單獨出來,做成一個半人工操作的小機械,只要實現自動塗搪就可以。」程惠道。
「對對對,就這麼辦!」宋喜來驚喜道。
程惠真說到點子上了,他最相中的,也只不過是這條流水線里的自動塗搪機!
程惠問道:「有紙筆嗎?」
「有有有。」立刻有人遞上紙筆。
程惠刷刷刷,就把剛剛照片上的那個自動塗搪機....露出來的部分畫了下來,遞給宋喜來。
「去機械廠,讓他們單獨給你做這個小機器就行。」
她說完乾脆地轉身走了。
依然沒有提鐵皮的事。
這回她不打算拿蛋糕換了,她打算讓對方求著她收下!
宋喜來拿著圖紙高興了半天,對眾人道:「看看,專家就是專家,一下子就把機器畫出來了!畫得是真像啊!」
突然,旁邊的一個人道:「畫出來了,能做出來嗎?」
宋喜來的笑聲戛然而止,愣了幾秒,立刻讓人開車送他去機械廠!
機械廠里,趙大興正陪著程建明畫圖紙。
程建明畫,他看。
越看越喜歡。
「等我們廠再蓋福利房的時候,就照這個蓋!」趙大興道。
正高興呢,一抬頭就看見宋喜來沖了進來,他眉頭頓時一皺。
這占便宜沒夠的煩人精又來了!
他們要做的那套流水線多少錢?聽說京城搪瓷廠花了100多萬美金買的!比他們的數控工具機都貴。
結果這煩人精讓他給「改」一個,只想花2萬塊錢!
他只想說:滾!
宋喜來就像看不見趙大興的黑臉一樣,拿著程惠畫的圖紙道:
「剛剛你們廠的程工去我們廠了,說你們能單獨做個塗搪機,就照這個樣做。」
「我們廠哪個腦袋被驢踢了的程工說的?誰說的你讓誰做去....」
趙大興低頭看了一眼懟到眼前的圖紙,說話聲戛然而止。
人和人畫得圖紙也是不一樣的,雖然都是各種線條,但是內行人就是能看出區別。
趙大興一眼就看出這是程惠畫的,頓時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