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岳黑著臉跟人回了工廠。
至於莊淮，他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就不過去湊熱鬧了，相信楊岳能處理好的。
他回去想名字去了。
不叫二五八廠，叫什麼好呢？
雖然他是管機械這塊的，但也只是管一下，市里省里這麼多機械廠，哪個名字也不是他起的。
他得好好想想，想個響亮點的名字。
萬一那烤箱真賣了外匯，這個廠不就出名了？到時候大家一打聽，知道這個名字是他起的，他也就出名了。
嗯，可得起個好名，絕對不能讓人聽了笑話！
莊淮回去就翻字典去了，比當年給自己兒子起名還用心！
......
楊岳回了工廠，果然看見工廠辦公樓門口圍滿了人，而且越來越多。
很多聽到消息的人都圍過來了。
不能不來，憑什麼人家有免費的三餐，人家有加班費，人家一個孩子給1000塊錢禮金？
憑什麼別人有他們沒有？
楊岳黑著臉站到台階上，不用問他就知道他們怎麼想的。
「我告訴你們憑什麼？」楊岳喊道：「憑人家能出口創匯！你們能嗎？」
眾人......我們能不能，不是你說了算嗎？你拿這個嘲笑我們不對頭吧？
「對！我身為廠領導，不能帶領大家為國家創匯，是我無能！所以我管不起你們免費的三餐，管不起你們加班費，管不起你們一個孩子1000塊錢禮金！
「你們不滿？不滿別在安東呆了，哪香去哪吧！」楊岳氣道。
眾人不吱聲了，換工作？那是絕對沒想過的，他們也沒權利沒能力給自己換工作。
不滿又能怎麼樣？只能忍了，但是心裡還是好難受好酸啊.....
程惠在眾多身高超過185的工人簇擁下，分開人群，走了進去。
楊岳頓時急了，朝她擠眉弄眼，小聲道：「你來幹什麼？」
下面那麼多人！萬一事情控制不好擠過來，她可怎麼辦？她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個孕婦！
楊岳眼裡的擔心讓程惠微笑。
她拿著廣播喇叭，站在楊岳旁邊朝台階下的人道：「大家好，我叫程惠，新廠的廠長。
「首先聲明一下，我們廠因為成立匆忙，只能借用了貴廠的廠房和工作服，實際我們並不是安東廠的人，所以我們的福利跟你們不一樣，沒關係吧？」
眾人一問一個不吱聲。
兩個廠，福利不一樣，那確實沒關係。
瀰漫在人群里的戾氣瞬間消失了大半。
如果都是一家人，你有我沒有，就顯得不公平了，哪個吃虧的人都會生氣。
但是如果不是一家人，是別人，那別人家吃得好穿得好，雖然會羨慕會嫉妒會酸，但是有點心胸的人都不會恨。
楊岳看著安靜的重新變成綿羊的人群，狠狠鬆口氣。
「其實大家也不用羨慕我們。」程惠又道：「是我們要羨慕你們。」
這回人群吱聲了。
「我們有什麼好羨慕的？」
「我們孩子結婚，廠里可沒給1分錢。」
「也沒人管我們一頓飯。」
「我們連續加班一個月....頂多給3塊錢補貼。」
好大的酸味。
程惠道：「我羨慕你們有房住，全廠40萬人，分到房子的有...」她頓了一下。
楊岳立刻道：「最少20萬！」
「20萬人，20萬套房。」程惠道：「這需要花費多少錢？」
這個楊岳沒算過，給不了數字。
「就算一套1000塊，這就是2億！剩下那20萬人，早晚也會分到房子！廠里會給你們花4億蓋房子！
「而我們廠這100多個工人，連個宿舍都沒有，晚上還不知道住哪。」
這有點偷換概念，安東廠里很多兩口子，一家人，所以分了房子的有20萬人，但是未必蓋了20萬套房子。
再說她這100多個工人里，有一半是在省城有家的，不用都住宿舍。
不過現在沒人反應過來，他們被巨大的數字鎮住了，廠里給他們花4億？那是真不少了。
而這個新廠，連職工宿舍都沒有？怪可憐的！
「還有，你們生病住院，不但醫療免費，連醫院都是自己的，還有好幾個，太讓人羨慕了。」程惠道：
「我們廠的工人生病了還得蹭你們的醫院，我還得給他們花錢。」
眾人一聽，嗯，確實，他們看病雖然也花錢，但是花得很少。
有的家庭實在困難，廠里就直接給免了醫藥費。
「還有，你們有學校，幼兒園、小學、初中，好多個！你們的孩子上學，免費！
「而我們一個都沒有，職工子女上學，也得蹭你們的學校，還得全額交錢。」程惠道。
眾人點頭，嗯，確實。
「楊廠長給大家蓋了這麼多醫院、學校，請了這麼多醫生、老師，花了多少錢？幾億？」
「還有廠里給你們安排的班車，幾百輛，再加上每個月的汽油錢，這又是一筆幾千萬的支出！」
程惠大聲道：「跟這些一比，我們那5毛錢的加班費算什麼？我們那1000塊禮金算什麼？就算每個子女都發到，一共也才十幾萬啊！」
程惠用一種痛心疾首的表情看著下面呆愣愣的人：「你們享受著廠里幾億的福利待遇，卻嫉妒我們十幾萬的，還是一分都沒發到工人手裡的，真的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很多人都羞愧地低下了頭！
「好了，再給你們說件事，楊廠長給你們定了新的過年福利，每人半隻烤鴨！」程惠道。
眾人頓時歡呼，很多人還不知道這個消息。
程惠又道：「40萬人，人手半隻，這就是整整120萬人民幣啊！
「肯捨得花這麼多錢給工人買福利的廠，有幾個？我敢說，除了楊廠長，再沒第二個人！
「而我的廠可能一輩子都拿不出這麼多錢給工人發福利，而你們隨隨便便就得道了，還埋怨楊廠長沒給你們更多....哎！」
她無奈地嘆口氣。
頓時有那老實人大喊：「廠長我錯了！我真渾！！我這就回去好好幹活！」
「廠長對不起！」
「廠長我也錯了！」
「廠長你真是個好廠長！」
......
楊岳這廠長當了十來年了，但是這麼被人夸還是第一回，頓時有些控制不住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