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光耀手一抖，手裡的油墨瓶子掉了下來，「咔」一聲砸在紗網上。
那紗網上不知道塗得什麼東西，薄薄一層，「咔咔咔」一陣脆響，稀碎。
程惠笑著走進來：「你們這是塗得什麼？膠水還是油漆？」
一臉的幸災樂禍，毫不掩飾。
范光耀的驚嚇過去，已經破罐子破摔了，呵呵一聲：「你猜。」
程惠笑道：「這個我可猜不出來，就像你們猜不出我用的是什麼。」
「呵呵...程廠長怎麼來了？是來談年後合作的事情嗎？」范光耀道。
「嗯，鑑於你偷飯的行為，我決定不跟你們合作了，我....」
「別啊！我錯了還不行嗎！」范光耀大喊一聲。
要不是程惠是個女人，他現在就要撲到她身上大哭了！
氣性這麼大的嗎？
「開玩笑的。」程惠拎了拎手裡的烤鴨：「我是來給你們送禮的，我食品廠的新品，北京烤鴨。」
說著把烤鴨拿出來，墊在牛皮紙上，咔咔咔剁成小塊。
「大家都嘗嘗。」她說道。
這麼好？
屋裡幾個人都奇怪地看著她，剛剛還在嚇唬人，現在就來送烤鴨了？
不過這烤鴨的味道真香啊，不愧是傳說中的北京烤鴨，先吃了再說。
幾個師傅有的洗手有的不洗，吃了起來，然後紛紛叫好。
程惠對范光耀道：「百貨大樓零售8塊錢一隻，我給供銷社批發是6塊錢一隻，看在咱們是老熟人的份上，我給你們也是6塊錢一隻，咱們印刷廠定多少只？」
不是定不定，而是直接定幾隻。
不定？那剛剛那句話就不是開玩笑了。
范光耀一口鴨肉噎在嘴裡咽不下去吐不出來，差點噎死！
他就說她無事不登三寶殿，原來是要錢來了！
6塊錢一隻，你怎麼不去搶？
他苦著臉道：「不是我不想定，我恨不得每人定10隻！可是我們是個印刷廠，不是印鈔廠...
「之前每人定10個蛋糕，就花了20萬，我們廠實在拿不出更多的錢定別的福利了！」
「那要是有錢了，是不是就可以定了？不需要每人10隻，每人2隻就行。」程惠道。
范光耀立刻點頭：「那肯定的！有錢一準定！」
反正打死也沒錢。
上面也不會再批他們24萬定烤鴨，美得他們大鼻涕冒泡了。
「范廠長，你看這樣行不行，我現在就教你印春聯的技術，你這幾天加班加點能印多少印多少，然後賣到外省去，賺的錢，你想辦法要出24萬定我們的烤鴨，怎麼樣？」程惠問道。
計劃不如變化快，誰知道現在接手罐頭廠了，她時間有限，只呆一年，所以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摳錢的機會。
過了年，不管是烤鴨還是蛋糕的生意，都會驟冷。
各個工廠也不會再大手筆地定什麼福利。
一般工廠一年只發三次福利：端午節、中秋節、春節。
所以賺錢就要趕在年前。
而這春聯只要不在本省賣，現在教給范光耀也無所謂。
范光耀眼睛已經亮得像燈泡，腦子飛速轉了起來，算這幾天他能掙多少錢，怎麼算怎麼合適。
先把技術學了，錢賺了！烤鴨定不定，再說！到時候上面不讓定，他有什麼辦法啊~
「成交！」他立刻道。
程惠道：「至於您怎麼要來24萬我就不管了，我只知道，您要是食言，這春聯即便你們印刷廠學會了怎麼做，這個生產任務也不會分配給你們。
「供銷總社的社長，我可是熟得很，不信您可以試試。」
不給你生產任務，你就不能印，不能賣！
不是誰都有她這膽子、關係和能力的。
她是個白身，她做了不符合規矩的事，上頭都找不到個主管領導管她。
范光耀就不一樣了，他敢不守規矩，一串領導挨個罵他個狗血淋頭。
程惠又道：「或者，我可以教會天下所有印刷廠怎麼印春聯，我還可以拿出一點點錢，白送老百姓春聯，你就是印出來，也賣不出去。」
范光耀......他確定了，這丫頭氣性是真大啊！
「你看你，把叔想成什麼人了？叔說話算話！不就是2隻烤鴨嗎，多大點事兒！至於嘛....」范光耀道。
程惠笑道：「那咱們就這麼說定了，你明天白天派人去高家屯等著我吧。」
「那有點太晚了吧？咱們抓緊時間，現在就去唄？」范光耀道，時間緊迫啊！
程惠笑道：「我現在沒空，接著要去省委給我張光明領導送烤鴨，一會兒還要去飛機廠找我許正舅舅，晚上要跟他和潘立鈞廠長一起吃飯，今天實在沒空。」
范光耀被震住了。
這三個人名，隨便哪個出來都能按住他，不讓他賣春聯！
「走了。」程惠揮揮手走了。
范光耀發了會兒呆就動了起來，想辦法忽悠供銷總社的社長，配合他把春聯運到外省去賣！
還要定個合適的價錢，起碼得讓他掙出24萬的烤鴨錢！不然要他倒貼嗎？
還有，怎麼想辦法讓上面同意他花24萬定烤鴨，每人2隻......太奢侈了，這話他張不開嘴啊。
人家都不一定有個鴨腿當福利呢，他卻要定2隻！
他敢張嘴，領導會給他個大嘴巴子吧？
實在不行，就先斬後奏吧！
寧願挨兩個大嘴巴子，也比得罪程惠強！
小姑娘家家的，氣性太大！
不過見到供銷總社社長的秘書，他悄悄問了一句：「程惠，你知道吧？就是又做威風蛋糕又做春聯、又做烤鴨的程廠長，聽說咱們社長跟她很熟？真的假的？」
秘書一臉嚴肅道：「我不知道。」
就在范光耀以為程惠是在吹牛逼的時候，秘書幽幽道：「我只知道程惠昨天過來，把帳本往社長面前一...放，社長就把罐頭廠爛了3年的帳，3萬多塊錢都給她了。」
范光耀......
「今天程惠說烤鴨要賣6塊錢，社長二話沒說就同意了。」秘書又道。
范光耀......「我其實跟小程也可熟了！她還得管我叫叔呢！」
秘書一臉驚訝：「真的假的？以前怎麼沒聽你說有這麼厲害的親戚？」
「什麼真的假的？現在多火的威風春聯你知道吧？這技術價值千萬！人家小程，不，我大侄女，二話不說就把這技術教我了！你等著，明後天我們廠就能生產春聯了！到時候送你幾副。」范光耀得意道。
「真的假的？那我先謝謝范廠長了！」秘書驚喜道。
眼睛很尖的范光耀一下子就看出秘書對他的態度更恭敬了~
.......
程惠去了省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