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裡聽到這道冷冽的嗓音,不真切的話語,讓付煙恍惚地以為自己幻聽了。
可男人的聲線又是這麼的真實,通過手機話筒傳過來似乎還帶著粗糙的顆粒感。
付煙連忙來到窗前,推開了窗戶。
她住的樓層不高。
很快,她就看見公寓樓下停了輛熟悉的黑色邁凱倫。
而車邊則站著一道頎長的身影,冬天寒冷凜冽的風吹動著他的風衣衣擺,他的指尖隱約有微弱的星火,跟隨著風搖晃。
裴知聿在風裡吸菸。
見到他的身影,付煙莫名其妙地耳邊仿佛又出現了雪落的聲音。
為什麼呢……
付煙下意識地攥緊了旁邊的紗窗簾。
她想起來了。
那是高中一個冬天。
當年付國超和張雪燕都很忙,那是個公司還在起步拼搏的時期,張雪燕也要管理公司業務,兩人經常出差應酬,根本沒空管她,有父愛母愛也只會給付琛之,而她這個女兒也沒有似的,像買東西附帶的沒用贈品,沒有人在意。
放寒假的時候,他們還打算直接將她給丟給冬令營。
但當時的付煙死活不肯。
可付國超和張雪燕又陪伴不了她。
最後在她的死纏爛打下,父母同意了她寒假去跟裴晚晚住。
付煙想,人都是複雜的生物,沒有非黑即白,大部分的感情都處於灰色地帶。
或許裴晚晚曾經跟她有過真正的友誼,只是隨著時間,這段友誼不知不覺發生了變質。
總體來說,她曾在裴家擁有過一段挺快樂的回憶,父母給不了她的親情,她卻在裴家的那些日子裡得到了慰藉。
那個寒假,恰好是十年來最冷的一個冬天。
氣溫很低,付煙記得那年冬天裡她穿了很厚的衣裳,帶著厚實的棉手套,圍巾也把脖子給圍了好幾層。
那年寒假她貪吃,自己還吃胖了。所以穿上冬天的衣服,人顯得更厚實臃腫了。
那天她笨重的身體穿著厚棉襖,托著個行李箱,就來到了裴家。
知道她要來,裴晚晚早就期待地在門口等待著。
裴晚晚沒吃胖,見到她過來後嘰嘰喳喳的麻雀激動地撲了過來,將她圍著轉了一圈。
最後裴晚晚驚訝地道。
「煙煙,你怎麼變這麼胖了?」
這話說的,付煙一下子就不高興了,耷拉著兩條秀氣的眉毛,嘴巴都要撅上天了。
這個寒假所有人都這麼說她。
就連小時候老家隔壁的小胖也這麼笑話她。
青春期的女孩子都有自尊心,尤其對身材胖瘦格外的敏感。
付煙當時還是小孩心性,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挺直了小身板,吸了下小肚腩,然後拍了拍,掩耳盜鈴:「你看,也沒有多胖嘛。」
裴晚晚不糾結這個。
當時兩人是真閨蜜,閨蜜來到自己家跟自己睡哪有不高興的?
很快裴晚晚就牽著她的手,領她進客廳。
很快有僕人上前接過她的行李箱。
見到裴晚晚笑,被打擊到小小受挫的付煙很快就忘記了煩惱,也跟著裴晚晚嬉皮笑臉地跑進了客廳。
結果兩人剛靠近客廳,站在門口的管家便低聲咳了一下。
「小姐,少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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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聽到這個消息,裴晚晚的表情猶如被雷劈了,震驚在了原地,一下子從嘻嘻變成了不嘻嘻。
裴晚晚傻眼,「我哥回來了?」
管家道:「剛回來不久。」
「哦……」
裴晚晚瞬間就喪著張臉,仿佛遇到了什麼掃把星似的,一直嘆氣。
付煙看得好奇,在她旁邊低聲問:「你就這麼討厭你哥哥?」
「我才不是我哥,我跟他又不是一個親媽生的。」裴晚晚反感地皺眉。
她臭著張臉,「我從小就討厭他。」
付煙更好奇,剛想問為什麼的時候。
客廳里傳過來一道成年男性的聲音——
「誰在外面。」
音色很獨特,就像深冬里茫茫的雪景。
付煙突然覺得耳朵有點酥麻。
管家示意裴晚晚。
裴晚晚仿佛耗子遇見了貓,身體都緊繃了起來,仿佛接下來遇到的是什麼可怕的怪物。
她在原地磨蹭了許久,這才不情不願地走進去。
見到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她憋屈地低下頭,叫了一聲。
「哥。」
付煙被她搞得也跟著緊張了起來,下意識覺得閨蜜的哥哥就是個洪水猛獸,因為緊張,她心臟跳得好快。
她跟著裴晚晚走了進去,因為胖了很多斤,厚實的棉襖又壓個子,走路都像個球,她站在裴晚晚旁邊,可能是最近被夥伴取笑多了,頭也不敢抬。
她也跟著裴晚晚叫了一聲。
「……哥。」
很快,她就聽見客廳里傳來了那個好聽的音色。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淡淡地看了眼她們,「嗯」了一聲。
裴知聿總是離家,付煙一年來都見不了自己這個閨蜜的哥哥幾次。
說來,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每一次見,都是全新的陌生。
她還記得她小時候打碎了裴家客廳的一個花瓶,被男人叫去書房罰站的情景。
而他的氣質又太過冰冷,竟然比老師和付國超還要的可怕。
在書房的那兩個小時,簡直是她童年的陰影之一。
想起這件事,那種成年男性的壓制感又上來了。
付煙緊張得後背繃直。
按理說,她是應該躲在裴晚晚旁邊充當空氣的。
但他的聲音又實在是好聽,是她聽過的最好聽的音色。
於是,付煙抬起了頭。
只見奢華氣派的客廳,配色典雅的沙發上正坐著個沉穩的男人,許多天不見,他氣質更見長了。五官隨著歲月的沉澱更加鋒利,而氣質卻愈加內斂。
就像一口苦茶,苦到腸子裡去,可香氣沉穩,回甘力強,需要好好品嘗才得嘗出他的味道來。
簡單的白襯衫,棕色西褲,白皮鞋,他卻穿得比雜誌模特還要的出挑。
成熟男性的魅力,對於高中生來說,氣場是碾壓級別的。
付煙看得心跳加速。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沙發上眉眼淡然的男人此時遙遙地望了過來。
他一注視她,想到他冷漠的性格,付煙緊張得臉更加紅了。
這一望,她才發現裴知聿的旁邊還坐著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