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施怔怔地看著江雪華,腦子裡不斷迴旋著幾個聲音:1億的投資,投資協議,分三次給......
那個把她壓得每晚睡覺都喘不過氣來的難題,多少次她在夢裡都渴望實現的目標,在這個女人的嘴裡輕飄飄地說了出來。
任誰也無法抵制如此巨大的誘惑,顧念施感覺自己全身的細胞都在抑制不住地沸騰。
她雙手攥緊桌子的邊角,努力克制住心裡的翻江倒海,平聲問:「你想讓我做什麼?」
江雪華徐徐坐了下來,微微揚起的臉透出十拿九穩的篤定,「浩文從小到大沒真正吃過什麼苦,昨天我去看他,人瘦了兩圈,他做錯了事,該受的罰也受了,是不是可以到此為止了?再在裡面待兩個月,他就徹底沒了人樣了,再怎麼說,你倆還交往過一陣子,念在以前的情分上,你讓宗城抬抬手。」
顧念施沒有出聲,但體內血流控制不住加速。
江雪華有條不紊地繼續道:「你朋友的事情我也聽說了,聽說人沒大礙,我也就放心了,他的所有醫藥費、康復費用,以及精神補償,我們都可以出,有些事能私下解決好的,何必對簿公堂?你說是吧,顧醫生?」
顧念施臉頰漲得發緊,體內的血流左奔右突,暴躁地想要找到一個出口。
「還有最後一點,麻煩顧醫生跟宗城開句口,讓他停止對我們集團的大肆收購行為,這麼多年,我們兩家沒什麼利益往來,雖然關係沒那麼親厚,但也相安無事,麻煩你勸勸他,不要因為一點小事就大動干戈,所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對兩家來說,是兩敗俱傷,別讓外人看了我們宗家的笑話。」
江雪華慢條斯理地說完所有的訴求,定晴看著她。
顧念施想到了第一、第二,只是沒想到第三,她不知道宗城在收購宗浩文家裡的產業。
她現在腦子裡盤根錯節。
江雪華字字句句都在表達一個意思,宗城對付打壓宗浩文父子,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為她,好像只要她動動嘴,宗城就可以高抬貴手。
別人可以蒙在鼓裡,但顧念施自己不能自欺欺人,1億投資的誘惑對她來說的確太大了,天知道,她多想要這筆投資,可她太知道自己在宗城面前到底幾斤幾兩了。
「顧醫生,我不太清楚,宗城為什麼沒有給你們家的樓盤投資,這點錢對他來說不算什麼,是你有什麼難言之隱?」
這是江雪華一直疑惑的一點。
「咣當」
咖啡館的門突然被大力推開了,兩人同時側頭看過去,渾身凌厲的男人推門而入。
隔了五天沒見,顧念施抬眼看到宗城的一剎那,心頭控制不住一縮。
他仍是那副氣勢逼人的模樣,一身黑色西裝,大步朝她走來,臉色陰沉得厲害。
顧念施猜到是保鏢給他打了報告,只是不明白他何至於這就趕了過來?
宗城站到她身邊,垂眼往江雪華臉上淡漠地掃了一眼,戲謔開口:「大嫂不在家裡收拾打點殘餘,來這裡做什麼?」
江雪華臉上扯出一抹勉強的淡笑,避開他的視線,只是眼裡帶著深意看著顧念施道:「這是我的名片。」
她說著把手上的一張名片朝顧念施遞過去。
顧念施剛低頭看了一眼,手臂就被一隻大手攥住,來不及做什麼反應,整個人便不由分說地被拉著往咖啡館的門口走。
勞斯萊斯副駕的車門被宗城打開,人也被他一把塞了進去。
緊接著他繞過車頭,進了駕駛席,車子旋即啟動,一腳油門,便離開了咖啡館。
這是顧念施第一次見他自己開車,她雙手緊攥著安全帶,車裡空調開得很低,讓人渾身縮緊。
「她跟你說了什麼?」
他終於開了口。
顧念施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放鬆,「她來跟我道歉,並且讓我向你轉達歉意。」
他瞥了她一眼,語氣輕蔑地問:「你接受了?」
「沒有。」
他像是鬆了口氣,轉而道:「她如果再來找你,不用搭理。」
顧念施扭過頭來,盯著他的側臉問:「你又把宗浩文的關押時間延長了兩個月?」
他幽暗的視線注視著前方,沒有出聲回應的意思。
顧念施又追問了句:「為什麼?」
宗城頭都沒偏一下,陰陽怪氣地反問:「你嫌時間太長?」
顧念施沒理會他的冷嘲,表情認真地問了一句:「那天晚上的警察,是不是你找的?」
車子猛地剎了一下,她腦袋朝前一晃,身子又因為慣性落回到座位上,她看了眼前方,路口的紅燈由黃轉紅了。
車子堪堪停在前邊的停止線上,路口紅燈的秒數,從10跳到了5,又從5跳到了3,顧念施又把頭扭了過去,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不是」
他答得異常乾脆。
顧念施很少相信什么女人的第六感,但這一刻,她莫名覺得他答得太過於乾淨利落了,以他的脾氣,他不損她一句不自量力都說不過去。
「你讓女傭來幫我換藥,卻沒問過我,我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你是不是已經知道那是被宗浩文用皮帶抽的?」
她緊盯著他,看到他側臉的下顎線條漸漸繃緊。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一點一點加速。
急促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原本要瀕臨窒息的空氣像是突然扯開了一道口子,讓人透過一口氣來。
她看了眼屏幕,按下接聽。
「聽護士說剛才有人來找你,把你叫出去了,你現在在哪,沒什麼事吧?」
電話里,楊瑞儘管問得克制,但語氣里透出來的擔憂很明顯。
顧念施走得很突然沒來得及跟他說一聲,她馬上柔聲回道:「我沒事,不用擔心,我一會兒就回去了,你午飯想吃什麼,我給你帶回去。」
不知道電話里的人說了什麼,只聽到她盈著笑意說:「學校二食堂的招牌小混沌怎麼樣?」
「不麻煩,你先在床上休息,一會兒見。」
電話掛斷,顧念施斂起面孔,把手機放回隨身的包里,沉默了一會兒,她扭頭對著身邊的男人,一板一眼地說:「我知道,那晚的警察應該是你找來的,但我明白,你救我,不過是順水推舟,雖然不清楚你為什麼突然對宗浩文父子動手,但原因肯定不會是因為我,我有自知之明,宗夫人來找我,其實你大可不必專程過來提醒我,我知道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