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響起的剎那,顧念施僵了一下,跟程夏對視著,頭都沒敢動。
鈴聲響到第五聲的時候,她才緩緩扭過頭來,目光落向亮起的手機屏幕,閃爍的屏幕上赫然顯示著:宗城來電。
她崩了幾天的神經在這一刻像是轟然卸了下來,整個人沒了一點力氣,她輕輕抬起手把手機緊緊握住,然後按了接聽。
「小東西。」
電話里傳來遙遠又熟悉的低沉男聲,遠得像是隔了一個世紀。
顧念施拿著手機的手控制不住地發抖,憋了幾天的眼淚在宗城聲音傳過來的這一剎那,決堤而下。
她扭頭看著程夏臉上的表情說不上是在笑還是在哭,程夏看著她,那雙失神的雙眼閃現出一抹亮光。
「說話」
「給我打了幾十通電話,想我想得不行了?」
「這邊信號不行,手機直接關了,沒提前跟你說,生氣了?」
顧念施聽著朝思夜想的聲音,在手機那頭一句一句地傳過來,她很想出聲,但喉嚨被巨大的酸澀擠得愣是發不出聲音。
程夏站在一旁愣了一會兒之後,快速地從兜里掏出了手機,一邊撥號,一邊從顧念施這裡走了出去。
顧念施的抽泣聲越來越壓抑不住,耳邊傳來男人溫柔的誘哄,「別哭了,等我回去,好好補償你。」
顧念施的哭聲慢慢停了下來,她費力擠出聲音,「什麼時候回來?」
「本來計劃兩天後走」,他停頓了一下,出聲道:「兩個小時後有趟航班,凌晨能到家,你等我。」
顧念施這時候慢慢變得冷靜下來,她馬上問:「唐野怎麼樣了?」
電話里空了幾秒,隨後,她聽見他的聲音重新傳過來:「還沒醒。」
顧念施心底猛地一墜,她聽他說馬上回來,還以為唐野已經脫離危險了。
「醫生到底怎麼說?他中槍的位置在哪?沒有第一時間送到醫院嗎,為什麼搶救了這麼長......」
她還沒問完,就被他直接打斷,「傷在腿上,醫生說他的情況複雜,等見面再說。」
顧念施腦子有些懵,什麼叫情況複雜?唐野的槍傷如果是在大腿上,不是要害位置,如果及時搶救不至於到現在醒不過來。
她還要問,宗城卻似乎並不想多談,他的語氣很低沉,顧念施知道他心裡不好受,沒辦法追著問個不停。
她又不放心地問:「那就你和昭姐回來嗎?唐野留在那邊的醫院?」
他悶聲「嗯」了一句,「太想你了,怕你不放心,回去見你一面,再回來。」
顧念施:「你不用回來,我和程夏過去,程夏已經在準備辦簽證了,可能得等兩天,辦簽證的部門都在放假。」
宗城:「等不了了,我今晚要見到你。」
顧念施無奈低聲應了一句:「好。」
程夏回到自己房間裡,她攥著手機,不死心地一遍遍打,對方已關機的提示音翻來覆去地在她的耳邊播放。
到最後她把手機狠狠扔在了地上。
門被推開了,顧念施走了進來,替她把地上的手機撿了起來,她站在程夏身後,低聲道:「宗城說,他還沒醒。」
程夏背對著她,低著頭,臉上的淚痕已經都幹了,像是已經沒了哭的力氣。
「宗城坐兩個小時以後的航班回來,具體的情況,我們見面仔細問他,讓他去解決簽證的事情,我們一塊去義大利,不到最後一刻,不要放棄希望。」
她邊說邊用手裡的熱毛巾給程夏擦臉。
程夏呆坐在座位上一動沒動,任由顧念施擺弄。
晚上10點鐘,宗城乘坐的航班在北城機場緩緩落地,機場廣播裡傳來航班落地的消息,已經等了將近兩個小時的顧念施、顏懷棠、安東一齊朝貴賓出口迎了上去。
程夏一個人安靜地坐在空蕩蕩的等候廳里,失神地望著他們的背影。
10分鐘後,十幾個保鏢和工作人員從貴賓口出來。
顧念施只一眼便看到了走在眾人中間的宗城,以及走在他身旁的捲髮女人,宗昭。
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她目光灼灼地往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確認他真如唐野跟她保證的那樣,完好無損。
他的目光越過了擋在她面前的那些人頭,向她投了過來。
兩人遙遙相對,他的目光像是帶著火苗,落到她臉上的瞬間,便讓她面頰灼燒起來。
顧忌著眾人在場,她忍著心底的悸動,站在原地,儘量維持著面色平靜,等著他走出來。
臨到出口,他的步子加快了許多,伸手推開了擋在面前的保鏢,在眾目睽睽之下,徑直朝她走過來,就勢將她一把摟在懷裡。
熟悉的溫度,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嗓音,「小東西,等急了吧。」
顧念施整張臉貼在他的胸膛上,感覺得到他微微發顫的胸腔以及那沉重有力的心跳,她拋開眾人的眼光,伸出胳膊抱住他的後腰。
「念施身體不好,等了這麼久,肯定累了,先回家吧。」
耳邊傳來宗昭的聲音。
顧念施不好意思地鬆開手臂,並推了宗城一把,轉頭對宗昭道:「姐,辛苦了。」
宗昭臉上絲毫沒有長途跋涉的疲累,捲髮紅唇,A字短裙套裝,看上去神采奕奕。
她勾唇淡笑了一下,「是辛苦你在家等著,等人的滋味很難熬吧。」
顧念施看了眼宗城,宗城抬手摟住她的肩膀,對眾人道:「走吧,回家。」
「醫生到底怎麼說的?」
宗城抬眼,看見擋在面前的程夏。
顏懷棠拉了她一把,低聲道:「先讓阿城回去喘口氣。」
程夏站得紋絲不動,宗城緩緩出聲問:「你是怕他死了還是覺得他要真死了,對他有虧欠,後悔沒早點答應做他女朋友?」
程夏再次被戳中心底的軟肉,這兩天她想過了無數種可能,所有可能里,想得最多的就是最壞的結果。
她在心裡悔了一萬遍,那天晚上的那通電話,如果她當晚答應了他,他會不會運氣變好,就不會中槍?
如果她不再權衡利弊,拋下面子自尊,早一點答應他,他會不會就捨不得離開她,不去出差了?
眼淚又開始簌簌地往下落,程夏這兩天淚腺像是已經哭失控了,當著眾人的面,她知道不該如此,但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你們差不多行了,我他媽快心疼死了。」
突然,一道熟悉的男聲,由遠及近地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