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城看著站在不遠處的男人，第一次對他生出一種類似於感恩的複雜情緒。
手機鈴聲響。
「事故原因警方調查清楚了，大貨車全責，我們的車正常行駛途中，被貨車衝撞，經調查，貨車剎車失靈。貨車司機只腿上受了輕傷，目前人已經被警方控制了。」
安東在電話里如實匯報。
「路口的監控錄像顯示，事發時，貨車車頭對準的是車身方向，但常遠在貨車撞上來的最後一刻，及時打了右轉向，將車頭對準貨車.......」
「把監控錄像給我。」
宗城出聲打斷。
安東猶豫了一下，那段監控錄像完完整整地展示了兩車相撞時的慘烈一幕，連他看了都忍不住頭皮一麻，更何況是宗城。
「聽不懂!」
宗城突然對著電話厲聲斥責。
安東:「好。」
宗城聲音沉悶道：「去常遠那裡守著。」
安東低聲道：「我已經在這了，醫生剛才出來讓簽了字，說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他老婆懷孕八個月了，我還沒通知她。」
宗城沉默了幾秒，淡聲道：「派人去他家附近，等著。」
安東：「好。」
電話掛斷，兩秒後，宗城手機里收到了安東發來的監控錄像。
事發現場正對著路口的監控，所以畫面拍得異常清晰。
紅綠燈之後，黑色的勞斯萊斯在中間車道上平穩啟動，那輛紅色的貨車從橫向馬路上闖過紅燈，以極高的車速左轉駛入對向車道。
儘管勞斯萊斯及時左轉躲避迎面而來的貨車，但失控的貨車衝著勞斯萊斯的車身便撞了過來。
勞斯萊斯的車頭快速右轉，將車身甩到了左側，而車頭跟貨車的車頭迎面相撞。
監控錄像大大壓低了那一刻的劇烈轟響聲，卻絲毫減弱不了畫面帶給人的巨大衝擊力。
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那一刻如天塌地陷般的毀滅性。
顏懷棠冷著臉從宗城手裡一把奪過手機，出聲道：「已經發生了，看再多遍也無濟於事，安心等她出來。」
宗城額上的青筋全部暴了出來，那張臉上呈現出從未有過的暴戾狠絕。
唐野也出聲勸道：「先等顧念施出來，後面的事，交給我，掘地三尺我也要把背後主使給掘出來，不給他弄到生不如死，我不姓唐。」
無論宗城還是唐野，他們從來不相信什麼巧合，所謂的巧合不過是蓄謀已久。
貨車不會平白無故失靈，也不會恰好拐進對向的車道，那個司機是最關鍵的一條線索。
安東已經跟警方打好了招呼，務必看管好貨車司機，讓他活著。
唐野的話音剛落地，程夏緩緩抬頭看了他一眼。
唐野口快，一時忘了程夏還在旁邊，他跟她對視了一眼，眼神里有明顯的躲閃。
隨後，他朝她那邊走了幾步，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用從來沒有過的溫柔聲音安撫道：「顧念施不會有事。」
程夏沒有避開他的觸碰，兩隻手仍然緊緊握著雙臂。
她聽懂了他剛才的話，這起事故不是偶然，是有人故意害顧念施，而且對方是衝著她的命去的。
唐野後悔剛才說那樣的話沒避著程夏，他從來沒跟她說過他在宗家具體都負責哪些工作，他怕嚇著她。
但程夏此刻，全部的關注點都在顧念施身上，唐野說得那番話，她甚至覺得解氣。
自始至終段楚瑜都守在手術室門口最前邊的位置，連頭都沒回。
宗城就站在離他兩步遠的身後，兩人誰也沒打攪誰。
手術室門口的亮燈突然由紅轉綠，緊接著，門被從裡面拉開了，有位年齡較長的醫生最先走出來。
醫生的神色明顯是要找家屬，宗城一步走上前，還未開口，就聽到醫生扭頭對著守在門口的段楚瑜打了聲招呼，「段教授？」
段楚瑜語氣明顯焦灼，開門見山地問:「怎麼樣？」
宗城按下火氣，緊盯著醫生。
醫生的視線在段楚瑜和宗城身上來回打量著，道：「肋骨斷了三根，全身麻醉下行左側第2-4根肋骨骨折切開復位內固定手術，手術比較順利，但還要隨時留意患者的術後情況。」
「什麼時候能醒？」
醫生抬眼對著宗城一板一眼道：「目前沒有檢查到顱內出血，一般腦震盪昏迷時間不超過半小時，但我們剛才給她打了麻醉，醒過來的時間會延後，如果半小時後仍然沒能醒過來，要考慮是否有其他器質性顱腦損傷的可能。」
段楚瑜畢竟是醫生，知道醫生說話的嚴謹性，此時，他懸著的一顆心緩緩地回歸平穩。
但醫生這段話在宗城聽來，意思就是，只要顧念施不醒，就沒有脫離危險。
門後，護士把顧念施推了出來。
宗城的目光在觸及顧念施的剎那，心裡狠狠地一縮。
她閉著眼躺在那裡，臉上戴著呼吸面罩，那張蒼白沒有一絲血絲的臉看上去靜得無聲無息。
她要被送進ICU繼續觀察直至醒來。
宗城被攔在ICU門口，護士冷著臉趕人：「家屬不能進，不要擋在這裡。」
顏懷棠好聲好氣地問：「那她醒了，我們怎麼知道？」
護士看了他一眼，聲音放低了幾個分貝：「我們會通知你們。」
唐野在一旁沒忍住罵了一句：「擦。」
護士剛要變臉，顏懷棠馬上賠上笑臉：「美女別生氣，也是著急。」
護士沒理會他們抬腳就走了。
護士剛走，唐野就法牢騷：「早知道這麼不方便，不如去別家。」
當然是私立醫院更能行方便。
但事出緊急，哪裡容得人挑選醫院？
憑藉著身高優勢，宗城透過幾層的玻璃門，遠遠地只看到ICU裡面的一角，他看不到顧念施被推到了哪裡，此刻，心裡像是被挖走了一塊，連帶著五臟六腑都像是被帶走了。
他空白的腦子裡只剩下唯一一個念頭：等著她醒來。
程夏跟段楚瑜一樣，此刻心裡已經安心了許多。
她看到宗城跟剛才一樣，仍舊是魂不守舍的模樣，忍不住出聲安慰道：「二爺可以放些心了，念施應該沒事了。」
宗城連動都沒動，視線仍舊鎖定在ICU裡面，眼神里的惶恐和緊張，並沒有因為程夏的話減弱半分。
顧念施沒有醒來之前，他誰的話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