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城朝那邊瞥了一眼,緩緩回過頭來,對著她說:「太高了,你陪我。」
顧念施:「你恐高?」
他視線躲閃了一下。
顧念施像是抓住了他的致命弱點。
「你小時候是不是沒有玩過?」
他淡淡道:「玩過過山車很了不起?」
「是沒什麼了不起的,比沒玩過的強一點。」
顧念施毫不猶豫地拉著他往過山車的方向走。
他拖拖拉拉地跟在她後面。
她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看他出醜的樣子,她還準備趁他大驚失色的時候,給他抓拍下來。
兩人一起坐了進去,系好安全帶就出發了。
顧念施也是時隔十幾年沒玩這個,小時候玩過那麼一兩次,都是在她爸爸懷裡藏著不敢睜眼。
腦子裡還記得那時候周圍都是驚恐尖叫的聲音,她貓在她爸爸的胸膛里,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刺激,但是從來不害怕。
記憶里火車「跑」的遠沒有現在這麼快,往下沖的時候也沒這麼猛。
顧念施懵了,頭髮被吹得凌亂,臉色也被風吹得煞白。
他們從最高點往下俯衝的時候,感覺一顆心都要從上邊掉下去了。
「宗城!」
她驚呼一聲,伸手去抓他的胳膊。
她沒功夫去看他臉上是什麼反應,心跳的頻率隨著越來越加快的火車速度逐步攀升到一個制高點。
她感覺自己幾乎要飛出去的時候,肩膀被他摟住了,隨後一隻手捂在了她的眼前,她躲在他懷裡感受著身體騰空、落下,隨後又飛盪起來。
她的側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她聽見那裡邊傳來沉穩有節奏的心跳。
「以前不知道你膽子這么小。」
他的聲音飄散在極速的空氣里,又近又縹緲。
顧念施抓著他的手臂,一動不動。
「看來,小時候都白玩了。」
顧念施很想咬他一口,她張了張嘴,發現隔著厚厚的衣服無從下口。
從過山車上下來,顧念施打定主意不想再理他了。
「我要回家。」
「走。」
「我要回我家。」
他抿住嘴,沉默地看著她,「上車。」
車門「咔噠」一聲鎖上,顧念施扭頭看著他,他把駕駛座的窗戶降了下來,卻沒啟動車子的打算。
「今天算什麼?」
他沉聲問了一句。
顧念施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她淡聲回:「只是盡一個朋友的義務。」
她怕他出事,所以陪他轉了這麼一圈,也被他戲耍了一回。
他隨手摸到煙盒,摸了兩下,隨即又放下。
他淡淡地問:「可憐我?」
顧念施終於問出口:「你小時候是跟爸爸還是媽媽來這玩?」
他一副想避而不談的樣子,垂著眼,許久才出聲,「跟我媽。」
這是她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他母親,顧念施心裡一軟,輕聲道:「伯母是個很溫柔的人吧?」
他吸了口氣,緩緩舒出來,臉扭向了窗外。
她試探著說:「我猜她應該很愛老爺子,當一個人足夠愛一個人的時候,愛到超過愛自己,才會喪失原則,無底線地包容對方,容忍對方對自己的傷害和背叛。」
「甚至於旁人都看不下去,無法理解的程度。」
顧念施又看了眼宗城,忍不住出聲問:「你不想結婚,是受到他們的影響吧?你怕跟你母親一樣,遭遇婚姻的不幸?」
他扭過頭來,臉色寡淡,「什麼時候改行干心理諮詢了?」
顯然,他不想再聊下去了。
顧念施抿住嘴沒再出聲,半晌,她出聲道:「回去吧。」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她不想勸他放下對老爺子的嫉恨,不想勸他接受宗瑤的存在,那對他來說是太狠太苛刻的要求。
他需要一些時間和契機去一點點消融,就比如宗瑤出事,他會第一時間趕到醫院,會給學校施壓開除涉事的那幾個孩子,她想,儘管他嘴上一口一個「野種」地罵著,可歸根結底,他還是在乎宗瑤安危的。
「你哄人哄一半就跑?」
他轉過頭來睨著她的眉眼,一臉不爽。
顧念施出口反駁道:「我被你耍了一通,你心裡還不痛快?」
他目光里暗了暗,悶聲道:「不是那種痛快。」
顧念施從他的表情里,已經看出他說的「那種」是哪種。
她還在思忖著該怎麼結束今天這場突如其來的見面,突然聽見他問:「餓不餓?」
顧念施上午就從家裡出來了,中午沒顧上吃飯,這會兒已經餓過勁了。
他沒給她拒絕的機會,突然啟動車子。
他把她帶到了一家私家菜館。
顧念施在餐桌旁坐下來的時候,突然發現,他們竟是第一次在外面的餐廳里單獨吃飯。
他們以前從來沒有像一般的情侶那樣正式約會過,畢竟他們曾經那種關係確實算不上情侶。
他連追都沒追過她,是她自己主動投懷送抱的,所有談戀愛的女孩所擁有的儀式和過程,在她這,幾乎都省略了。
老闆跟他很熟,他拉著她的手進門的時候,老闆眼睛盯著他們的手,意味深長地問:「女朋友?」
顧念施想把手往回抽,卻被他攥緊,又往前拉了拉,他沒說話,但是那張寡淡的臉罕見地露出淺淺的幾分笑意。
顧念施看到他的樣子,又想到兩人目前的狀態,只覺得莫名地難過。
「看看想吃點什麼。」
老闆問他是不是按老樣子來的時候,他把菜單遞到了她手裡。
這裡也是家粵菜館,顧念施按著他的口味點了幾道菜,等老闆離開後,她忍不住出聲問:「你會唱粵語歌,還愛吃粵菜,是不是之前在粵州待過很長時間?」
他抬起頭來看了看她,又垂下眼,淡淡道:「我母親是粵州人。」
「難怪。」
他緊接著問:「給你唱過什麼歌都記得,你記性挺好。」
顧念施:「是挺好,我還記得你非要逼著我誇你唱歌好聽,第二天早上的斷片也是裝的吧?」
她沒好意思提他在床上逼問她的那些過程,有些話說出來都臉紅耳臊,只不過兩個當事人心知肚明。
他垂著眼皮,又輕輕笑了笑,隨後抬起眼來盯著她道:「你不是也裝沒事人?那會兒你就偷摸喜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