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城抬眸盯住她，足足有10秒鐘，她忍到眼睛泛酸才把眼睛別開。
他一根腿許是撐不住了，動了動身子，把重心調整到了那隻撐在車門處的手臂上，顧念施儘量讓自己不去注意他的一舉一動，但他的每個細微的動作都自動收入她的眼底。
旁邊終於有人來了，也有電動車從顧念施的身後穿過，許是這車不怎麼會在他們這種小區里出現，但凡路過的人都會回頭往這車以及車邊的人身上多盯兩眼。
「念施啊，怎麼在這站著？」
顧念施扭頭一看，是買菜回來的程叔叔。
「怪冷的天，怎麼不上去坐？」
顧念施淡笑著回：「不用了，他這就走了。」
程夏父親往宗城身上端詳了兩眼，沒忍住問了句：「你就是念施的......那位朋友吧？」
兩家走得近，顧念施和宗城的事，程夏父母也都有所耳聞。
「念施，你怎麼不請他上去坐？到飯點了，別走了，讓他嘗嘗你媽媽的手藝。」
顧念施覺得很尷尬，快速地回：「不了，他今天沒時間，外面冷，程叔叔您上去吧。」
「好嘞，小伙子，下回來家裡坐啊。」
顧念施頭皮一麻，眼見著宗城竟然衝著程夏父親客氣地點了點頭。
「他是誰？」
程夏父親離開後，宗城突然出聲問。
顧念施重新繃起臉來：「跟你沒關係，你回去吧，路要堵了。」
他抬眼看了看遠處，隨後把視線收回來，再次出聲道：「昨天才答應了不走，不是說開醫館嗎，我給你開。」
顧念施很氣他這副完全不把她的態度當回事的樣子，似乎，她想怎麼樣都無所謂，反正她在他心裡已經十拿九穩。
她偏要讓他知道，她不是個被他任意支配取樂的洋娃娃。
「我說了，我要去德國，這個決定不會再變了，你走吧。」
他聲音一冷：「因為段楚瑜還是因為寧曉？」
顧念施正色道：「因為我自己，我說了我後悔了，我不想再喜歡你了，我想做回我自己。」
他眉心一皺，「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顧念施：「我跟你永遠沒辦法像正常人一樣戀愛、結婚，保持平等獨立的身份，我一開始就欠你的，這讓我沒辦法光明正大地跟你去計較，甚至連發脾氣都不能理直氣壯，看到你跟別的女人同居一室，我甚至連那扇病房的門都進不去。」
他沉默了許久才出聲，「你想談戀愛，我可以陪你，除了你，我不會碰其他女人，你沒必要吃這種醋。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你想發發脾氣、偶爾任性撒嬌都可以，你跟著我，我不會讓你吃虧。」
顧念施從他這段話里，從頭到尾，還是聽到那句跟著他，「結婚」兩個字，似乎被他自動忽略了。
她腦子裡湧出一個巨大的念頭，一個她一直以來都忽視的問題，她忍不住問出來：「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確定一下，你是不打算結婚，還是覺得未來沒有跟我結婚的可能？」
他垂著眼皮，沒看她，聲音沉悶：「跟誰都沒這個打算。」
顧念施呼吸有些透不過來，像是被雷擊了一下，有些謎團像是瞬間解開。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他從來只說讓她跟著他，怪不得她問他是不是要跟她談戀愛的時候，他說隨她怎麼定義。
她像是狠狠跌了一跤，摔得猝不及防，臉上的表情流露出掩飾不住的詫異和失落。
他感覺到了，又抬眸看著她補了一句，「你只要願意，可以一直在我身邊待著，你跟我在一起，我不會對其他女人動心思。」
顧念施已經聽不進去了，她很想上樓。
「抱歉，如果早一點知道你是這種打算，我可能就不必多此一舉了，你可以回去了。」
說完，她轉身就走。
耳邊傳來汽車喇叭的鳴笛聲，有車子從遠處開進來了，提示他們讓路。
鳴笛聲越來越大，越來越躁，吸引了周圍很多人駐足。
她沒忍住，扭回頭去，只見他還是一動沒動地靠在車邊上，暗沉的視線盯在她身上。
顧念施心頭被狠狠攥了一把，疼得她呼吸一滯，緊接著一大股酸澀奔涌而上。
她毫不猶豫地把頭扭回來，快速地進了樓棟。
汽車的鳴笛聲持續不斷地在身後傳來，她聽見周圍響起嘈雜的議論聲。
這片小區里經常有外面的車進來，那些占道的司機每次都免不了被小區里來往的車輛和路人罵。
大概是他那輛車太過扎眼，尋常的那些不堪入耳的罵聲沒有出現，但議論、吵嚷的聲音卻越來越大，她在樓道里都能聽見。
她幾次衝動想轉身下樓，但生生忍住了，回到家裡，她回到臥室，掀開窗簾的一腳，往樓下看去。
她看到安東把右側的車門關上，隨即拉開副駕的車門上了車，黑色的勞斯萊斯緩緩地挪動，往小區門口開去。
顧念施鬆了鬆手，窗簾隨即合上。
臥室的門敲響了，張宛如輕輕推開門進來，她往女兒臉上仔細打量了一會兒，輕聲說：「說清楚就好，都過去了，吃點飯吧，我做了你愛吃的酸湯麵。」
顧念施喉嚨一哽，唇瓣囁嚅了幾下，「媽......」
那些憋在心口的東西像是洪水般傾瀉而出，眼淚再也抑制不住。
張宛如幾步過去，將女兒抱進懷裡，一邊拍著她的後背，一邊安慰：「沒事兒，都過去了......」
回程的車上，空氣安靜的針落可聞。
安東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幾次想開口說點什麼，但臨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前邊眼見著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后座傳來低沉的一聲，「左拐。」
安東問了一句：「去哪？」
安靜的空氣像是停滯了幾秒，許久之後，后座上才又傳來聲音，「回去吧。」
安東扭回頭來，試探著開口道：「要不去顏少那坐會兒？」
見他沒再出聲，安東轉頭對司機吩咐：「前朝會所。」
前朝會所的頂樓VIP包房裡，顏懷棠坐在宗城邊上，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後，輕描淡寫道：「說句實在的，肉都吃到了，還有什麼放不下的？依我說，她想走，就讓她走，還能被一個女人絆住腳？」
「吶，你抬抬眼，這一屋子的女人，辣的、嫩的、妖的、純的，什麼樣的沒有？你只要點點頭，隨便哪個，立馬就能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