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施坐在宗家的車上時還有些恍惚,她沒想到校方只讓她寫了份2000字的檢討就算了。
更沒想到宗家會主動催她去簽合同。
她大膽猜測,應該是老爺子的病情有了變化,否則宗家人怎麼一大早就特地派人去學校接了她?
她心裡一邊想著心臟慢性衰竭病人可能的幾種併發症,一邊進了宗家大宅的門。
清晨8點鐘,庭院裡的一切都被晨光籠罩著,各種精心修剪過的景觀樹木造型別致、鬱鬱蔥蔥,石橋下流水潺潺,入眼處皆是一片青翠。
大概是第一次來宗家的記憶給她留下了陰影,眼前明明是令人心曠神怡的庭院,她卻有種走入深山老林的錯覺。
管家沒在,她不知道該往哪條路上走,正躑躅著,耳邊一側突然傳來低沉的男聲,「在這鬼鬼祟祟的幹什麼?」
顧念施突地轉過身去,穿著休閒黑色T恤、灰色運動長褲的男人跑了幾步,放慢了步子,正朝她的方向走過來。
他腳上穿著雙運動鞋,那架勢似乎是剛晨練完。
顧念施是學醫的,下意識打量了眼男人的身形,心裡暗想,有些人含著金湯匙出生就算了,老天爺對他們可一點都不吝嗇,連骨骼都生就得無可挑剔。
頭幾回跟他見面,他都是穿著正裝,第一次見他穿得這麼隨意。
露在外面的小麥色手臂肌肉遒勁的樣子,黑色T恤下是隱約可見的塊壘。
許是剛運動完的緣故,他腳下的步子帶了三分慵懶,七分沉著,目光灼灼,迎面走過來給人的感覺依舊是氣勢逼人。
隨著他一步步走近,男人運動後的荷爾蒙氣息釋放在周遭清冽的空氣里,一齊湧入鼻息,顧念施悄悄換了口氣,冷靜回他:「不是你們叫我來的?」
因為臉上戴著口罩,她聲音悶悶的。
宗城走到她面前停下,一雙漆黑的眸子在她渾身上下來回打量了一遍,隨後,又低頭朝她的臉湊近了點,佯裝疑問:「怎麼,沒臉見人了?」
他邊說邊伸手試圖去摘她的口罩。
顧念施往後退了一步躲開,跟他拉開點距離,垂眼道:「出了點意外。」
「哦?什麼意外?」
顧念施隨便敷衍了句:「騎車摔了一跤。」
「不是跟人玩摔跤?」
顧念施睫毛輕輕一眨,跟他對視兩秒之後,篤定道:「你知道了。」
這幾天,她和梁冉在學校打架的視頻已經在網上傳開了,五花八門的標題層出不窮,比如【某知名學府醫學專業兩女博士打架高能現場】【兩美女一言不合就開打,某高校上演真人摔跤】【某醫學院校花疑因感情問題與其他女生激烈互毆】......
視頻傳得沸沸揚揚,他看到過也不奇怪。
視頻完整地記錄了她當時沒有任何形象可言的狼狽,被身邊其他人看到,她倒沒什麼感覺,她不怕社死,可一想到,打架的視頻被他看過,她莫名覺得有些侷促和不自在。
宗城直直盯著她問:「那麼喜歡動手,你是不是有暴力傾向?」
顧念施跟他對視著,突然視線不自覺地落在了男人的唇瓣上,唇瓣看上去已經完好如初,且柔軟而性感有餘。
她怔了下,收回視線,剛想開口反駁,便聽見他繼續悠悠地道:「你還是別進宗家門了,哪天你一個不小心再把老頭子給打嘍,到時候再找你算帳是不是晚了?」
顧念施心裡憋了口氣,努力壓下去,剛想開口表決心,耳邊突然傳來令人心悸的一聲「汪!」
因為完全不設防,她身體控制不住地打了個顫。
「汪!汪!汪汪......」
狗吠的聲音由遠及近,來勢洶洶。
在她的視線里,兩條精神抖擻的大金毛,露著獠牙,吐著舌頭,咆哮著直衝她奔來,那架勢像是來找她報仇索命。
顧念施幾乎在轉頭的瞬間,身體先於意識作出反應,死死抱住了離她最近的一棵救命稻草。
人在恐懼至極的時候,大概是啞口無聲的,顧念施閉著眼,咬著牙,全身都在抖,連腦袋也緊緊縮了起來,恨不得讓自己完全隱匿在這棵稻草人身上。
宗城身體一晃,眨了下眼,身上便多了一隻「樹袋熊」,他仰起下巴,避開她毛茸茸的頭頂,一臉不爽地斥道:「往哪爬呢,下去!」
顧念施以為他在訓那兩條狗,環抱著他後腰的手臂抱得更緊了些,他肩膀寬闊,身板緊實,像棵大樹一樣,此刻特別能給她安全感。
宗城身體一熱,前胸、後腰、大腿根上......身體的很多部位都跟爬上了無數隻小螞蟻一樣,癢得他生燥。
他閉了眼,聲音含混:「踩我腳了。」
「再不下去,我讓它們爬上來咬你了。」
說完,他朝那兩條狗打了個手勢。
顧念施這才意識到,他訓的不是狗,是她。
她慢吞吞地扭了頭往後看,只見那兩條金毛屁股坐在地上,仰著腦袋,耷拉著舌頭,正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身體的知覺漸漸恢復,她先是聞到了男人身上混了點汗味的清冽氣息,接著是身體緊密貼合的地方那種陌生又熟悉的觸感。
她摟在男人後腰上的手「倏」地一松,腳也重新落回到了地上,露在口罩外面的臉頰一瞬紅得發紫。
宗城身上一空,方才燥熱的身體,瞬間冷卻下來。
「對不起。」
她語氣倒是誠懇。
宗城耷拉著眼,臉上寫著不爽:「他們倆最近發情,見了母的就激動。你往我身上爬什麼,他們以為你求偶呢。」
顧念施低頭看著那兩條狗,它們這會兒眼神好像溫和了許多,但剛才朝她跑過來的時候確實是一臉興奮激昂的模樣。
她不懂就問,一臉認真:「狗的發情期一般不是在春天嗎?」
宗城眉眼一松,盯著她的眼神里突然多了幾分邪氣:「你發情的時候挑日子了嗎?」
他意有所指在會所的那一晚,顧念施憋氣,怒目圓睜地瞪著他,黑亮的瞳仁里充斥著濃濃的警告。
他面色隨意道:「那麼怕狗,以後怎麼上門?總不能為了你,犧牲它們的自由,你考慮一下,這合同簽還是不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