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施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回來」
她拉門的手頓住。
「這筆錢我給你投了。」
她像是不相信耳朵里聽到的，緩緩轉過身來，去看他。
「有個條件」，他停頓了一下，盯住她，慢半拍開口：「至少在老爺子進棺材之前，不許離開宗家。」
顧念施把這句話在腦子裡仔細地過了一遍，他的意思是讓她賣給宗家，十年、八年，或者更久之後，她才能從宗家離職。
到那時，她已經都要奔四了，醫生的整個職業生涯都要接近尾聲了。
他在逼她放棄做醫生的職業理想。
怎麼可能？
是做醫生的夢想支撐著她熬到現在，她做夢都想再次踏上手術台。
顧念施沉默了足足1分鐘，才出聲道：「謝謝你的好意，但是這個條件，我無法接受。」
他默不作聲地看著她，兩人不過隔了五六米遠，卻像是隔了一段無法逾越的距離，良久，他眼眸輕垂，低聲道：「走吧。」
顧念施重又轉過身來，不知為何，一股莫名的熱流湧上來，在心口堵得厲害，她快速地拉開門，一腳跨出去。
還沒走出宗家的門，她便接到了程夏的電話。
「宗二爺出院了。」
「我知道了。」
程夏：「他那情況，不符合出院的標準，照理應該還要再待一周，可他堅持要求出院，我懷疑他這麼著急出院，是不是怕耽擱你的事兒啊，他找你簽合同了嗎？」
顧念施心裡像是被無意地撥弄了一下，微微一縮，她不知道他是提前出院。
舌底泛酸，她忍不住問了句：「他傷口癒合得不好？」
程夏：「不太好，癒合太慢了，聽護士說他睡眠一直不好，後來幾天天天晚上要安眠藥吃，再加上那天他強行下床，傷口被扯開，恢復起來更慢了。你是他家庭醫生，後面，你盯著他點，千萬別心急做康復鍛鍊，別急著下地，給他勤換著藥點。」
顧念施喉嚨往下壓了壓，回道：「我不在宗家工作了，合同不簽了。」
「什麼？」
程夏還沒緩過神來，聽見顧念施淡聲說：「我這邊還有事，回頭跟你說吧。」
顧念施從宗家大門裡出來，迫使自己把程夏在電話里說的話盡力趕出去，她強行讓自己保持理智，把心底里那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壓下去。
腦子裡有個清晰的聲音告訴自己，他是為了救自己女朋友才受的傷，他變成現在這樣，跟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就算是心疼，也輪不到她。
現在，她和他連僱傭關係都算不上了。
她收斂情緒，拿起手機，撥出肖磊的電話。
肖磊搶先問：「你那邊忙完了？」
她回：「你CT拍了嗎？情況嚴重嗎？」
肖磊語氣帶了絲無奈：「拍了，醫生說是韌帶撕裂，嚴不嚴重我也不清楚，就是挺疼的。」
顧念施眉心一蹙，韌帶撕裂怎麼都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完全恢復，她出聲問：「你朋友過去了嗎？」
肖磊：「我剛回國，還沒顧上跟他們見面呢，哪裡好意思麻煩他們。」
她沉默了一下，回：「那我現在過去。」
肖磊勾起唇角，無聲地笑了笑：「好，我等著你。」
肖磊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扶著顧念施的胳膊從醫院裡出來，兩人坐進車裡，司機將車開回肖磊的住處。
車上，肖磊略帶歉意地道：「真不好意思，顧醫生，原本以為只是輕微扭傷，沒想到這麼嚴重，合同的事恐怕得耽擱幾天了。」
顧念施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抑制不住的失落，一個月的期限眼看就要到了，不知道又要拖到什麼時候。
眼前沒別的辦法，只能等著肖磊的腳傷快一點好起來。
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說：「沒關係，先養好身體要緊。」
嘴上這麼說，可她心裡卻在暗暗著急。
她將肖磊扶上電梯，並給他開了門，原本打算送他到家門口就走，可她沒想到他是一個人住，足足200多平的大平層，看上去冷冷清清。
肖磊無奈嘆了口氣，聲音裡帶了絲乞求：「能不能再麻煩你把我扶到沙發上再走？」
顧念施沒有過多猶豫，便扶著他進了門。
肖磊一邊享受著她的貼身扶持，一邊語氣不無可憐地說：「我單身很多年了，平時一個人生活不覺得有什麼，就是碰上頭疼腦熱的，或者現在這種突發情況，身邊連個喘氣兒的都沒有，想喝杯水都難，每到這種時候，我就覺得自己跟路邊的流浪貓流浪狗本質上沒什麼區別。」
顧念施設身處地地想了想，他說這話確實不誇張。
她臉上不自覺對他流露出一絲憐憫，出聲道：「你最近生活上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跟我說。」
肖磊終於等來這句話，順水推舟道：「確實有個不情之請，能不能幫我弄點吃的？我到現在午飯還沒吃。」
顧念施面露難色，「我除了煮泡麵其他都不會做，我幫你點外賣吧。」
肖磊：「很期待你煮的泡麵。」
顧念施不好再拒絕，隨即找到肖磊家的廚房，挽起袖子，開始動手。
肖磊一瘸一拐地跟過去，一邊欣賞著她忙碌的身影，一邊拿起手機對著她纖細柔美的背影接連偷拍了幾張照片。
他手指一點，將各個角度偷拍到的照片簡單排列後，發了條朋友圈動態，配文是：「這年月，難得碰上一個為你洗手作羹湯的女人。」
這條狀態他只屏蔽了顧念施。
北城上流圈子本來就不大，托宗城和顏懷棠的福，顧念施又在圈子裡「小有名氣」，在這個擁有三位以上共同好友就沒有什麼秘密可言的時代，可想而知，這幾張照片會在短時間內被多少人傳播。
顏懷棠看到董浩發給他的這幾張照片時，瞳孔縮了一下，看清顧念施所在的位置並不是宗城家的廚房，緊接著又看到最後一張的屏幕截圖里特意標註的那句話，他腦門登時就炸了。
他隨手把照片轉發給宗城，問：「什麼情況？你不是叫她回老宅了嗎？怎麼聊的？她怎麼跑去給別人做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