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施睜著600度的近視眼,盯著五米開外的那個男人已經看了五秒有餘。
她醒來發現自己一絲未著,只蓋著一層雪白的鵝絨被子,從未有過的酸痛感從身體最深處往外陣陣發散。
她學臨床八年,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即便大腦一片混沌,可此時此刻身體的全部感受明白無誤地告訴了她,昨晚發生了什麼。
沒戴眼鏡,她只看得清一個男人的輪廓以及他身上一身板板正正的黑色襯衫、黑色西褲。
他慵懶地靠坐在沙發上,指尖夾著的煙正往唇上放,突然頓了一下,慢半拍轉了頭過來。
顧念施從枕頭上翹起來的腦袋就那樣僵在那裡。
她隱約看得出那是一張不同尋常的臉。
奇怪的是,她明明看不清他的眉眼,卻能感覺到他的眼神似乎比X光射線更具穿透力,直入骨髓一般。
她睫毛輕輕一抖,把捏著的被角往上提了提,蓋住了露出來的兩個白細的肩頭。
「轉過去。」
她因為著急,帶出命令性的語氣。
男人嘴角似是撇了一下,漫不經心地吐出一口煙,把頭側到了一邊。
她一邊快速地穿衣服,一邊讓自己得以緩衝和冷靜思考。
昨晚她被男朋友宗浩文帶到夜總會跟趙氏集團的老闆喝酒,後來她喝多了,聽到宗浩文說讓服務員帶她去房間裡休息。
後來的事,她想不起來,大腦像是被水泥封住了,只有白茫茫一片…..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過後,她快速地穿好了衣褲下了床,只是摸索了半天,那副透明的近視眼鏡卻怎麼都找不到。
「右邊床下」
男人低沉的聲音乍然響起,帶著絲不耐。
顧念施微愣片刻,隨即繞到床的另一側,摸索著從地上撿起眼鏡,快速地戴好。
視野一下子明晰起來。
男人恰好扭過頭來。
四目相對。
顧念施慌亂的心跳像是突然被按了暫停鍵,連帶著呼吸好像也變得不太順暢。
眼前這個男人,看上去大概三十歲左右的年紀,寸頭,眉骨微突,眼部凹了點進去,一眼看去是眉眼深深的模樣。
然而過分鋒利的臉部線條和硬挺的鼻樑骨又毫不掩飾地彰顯著他的霸道和桀驁難馴。
他坐在那裡,沒怎麼動,也沒怎麼說話,但身上卻有種穩如泰山般不容造次的強大氣場。
男人只往她的方向隨意地瞥了一眼,接著又不緊不慢地續了口煙。
顧念施莫名地喉嚨發緊,身體的酸痛感也加強了幾分。
「昨晚……」
她雙手不自覺地攥成拳出聲。
「誰讓你來的?」
她剛開口,便被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直接蓋住。
顧念施怔了一下,沒回答,繼續追問:「昨晚到底……」
「你是宗浩文女朋友?」
男人再次打斷了她。
顧念施收了口,沉默地看著這個男人。
他雙腿交疊,姿態懶淡地坐在那裡,幽深的眸子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和審視。
很顯然他跟宗浩文是認識的。
難道是宗浩文把她送到了他的床上?
昨晚在席間宗浩文一直在鼓勵她讓她敬那位趙老闆喝酒,他說只要聽他指令,那件事就有戲。
腦海里警鈴大作,她脫口問道:「你跟趙老闆是什麼關係?」
男人低頭彈了彈菸灰,「什麼趙老闆?」
「華旗房產的趙老闆」
顧念施重複了一句,鏡片後面的一雙黑亮的眸子緊緊地盯著男人,她想從這個男人的臉上判斷出他是不是在裝傻。
「不認識」
男人答得乾脆。
顧念施怔了一下,隨即又問:「你是直接跟宗浩文做的交易?」
男人拿開了指尖的煙,層層疊疊的煙霧散開,那道意味深長的目光沒了任何遮擋,直刺刺地射到顧念施身上,並由上而下緩緩掃下來。
然後,他視線一收,目光移到了雪白的大床中央那抹醒目的緋色上。
顧念施侷促地動了動腳,臉色完全控制不住,「唰」地一紅。
「宗浩文讓你跟別的男人睡?」他口吻戲謔,「交換什麼?」
話很難聽,然而卻是事實,顧念施怎麼都想不到,宗浩文大包大攬地說幫她搞定,是以出賣她身體的方式。
然而,這個男人現在卻像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顧念施擰緊眉頭,語氣強硬,「你想賴帳。」
因為羞憤難當,她白皙的小臉蛋泛紅,櫻唇翹起,身上紅色連衣裙鬆鬆地罩著不盈一握的細腰,微微皺起的紋路攜著昨夜的繾綣,這副模樣落到男人的眼眸里,倒像是頭被蹂躪過的無辜小獸。
指尖的煙又落到唇邊,男人默不作聲地吸了口,腦海里是昨夜酣暢淋漓時,女孩微眯著雙眸,輕鎖著眉頭,攀在他的臂膀上,低低求饒的畫面。
他徐徐地吐出一口煙,眼皮微斂,性感的喉結控制不住地滾了滾。
顧念施被男人漫不經心的樣子徹底激怒了,然而她失望地發現,假如這個男人真的想賴帳一走了之,她竟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無奈只能搬出宗家,狐假虎威。
「你想賴帳是不是要掂量掂量,宗家的人你也敢惹?」
男人原本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煙,聽到這句話,他的嘴角突然動了動,顧念施不敢確信他那個表情到底是不是笑,但她看得出來他眼神里的嘲諷。
「你跟宗浩文談了多久就自稱宗家人了?一周?兩周?」
男人說話間,戲謔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大床中央那抹醒目的紅色上。
顧念施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不流露出一絲半毫的心虛。
她被他激得口不擇言,「他追了我一年,還沒有碰過我,你覺得他會輕而易舉地饒了你?」
話剛一落下,她便發現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果然,她收到了意料之中的又一輪嘲諷,「追了一年,所以心甘情願把自己女人給別的男人雙手奉上?種樹不吃果子,宗浩文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公無私了?」
因為氣憤,顧念施一張白皙的小臉已經憋得通紅。
她眼睛死死地盯著面前這個遊刃有餘的男人,他根本不把宗浩文放進眼裡,即便他想賴帳,恐怕連宗浩文都拿他沒辦法。
更何況她能指望宗浩文嗎?他能賣她一次,就會賣她兩次。
幾秒鐘的僵持過後,她神情一斂,氣息沉下來。
「我現在叫警察來,人證物證都在。」
男人頃身把抽完的煙按滅在菸灰缸里,轉過身來,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道:「正好,這個房間,我叫人安了監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