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賀言琛和賀氏的關係，賀家人人都知道。

  當年賀氏的企業已經是要進入破產清算的公司，是賀言琛像冤大頭一樣，花了幾個億強行救了回來。

  現在雖然在盈利，賺的錢還不夠當年他花的錢。

  賀明煜現在過的日子，說是賀言琛給的也不為過。

  他想拿回自己施捨給賀家的一切，本就不需要任何理由。

  賀明煜一時之間真的後悔自己的衝動。

  他恨賀言琛算計自己訂婚，恨他趁機搶走了林知星。

  可他也捨不得現在的好日子。

  賀言琛對賀家從沒有什麼感情。

  賀明煜在他眼裡就是個廢物米蟲。

  哪天死在大街上，他都不會多看一眼。

  他還想說些更不好聽的話。

  可。

  林知星在，他不能說。

  「雨下大了，回去吧。」

  賀言琛摟著林知星往餐廳門口的方向走。

  賀明煜站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林知星的男朋友是別人，他可能會不顧一切上去搶人。

  賀言琛不行。

  他現在的一切，都是賀言琛給的。

  他舍不下。

  -

  賀言琛的車就停在餐廳門口。

  上了車，男人先問她：「聊得怎麼樣？」

  「哎……」林知星長長嘆了口氣，腦袋耷拉著，「聊崩了。」

  「怎麼回事？說說看。」

  賀言琛一邊說，一邊啟動轎車。

  語氣裡帶著一抹不難忽略的笑意。

  「這家餐廳，以前我和賀明煜來過幾次，這位少爺執著於和我敘舊，可惜在他看來美好的回憶，對我來說是完全相反的。」

  林知星有些自責，「也怪我沒忍住，懟了他幾句，肯定惹他生氣了。」

  「沒事，我幫你查。」

  賀言琛從一開始就很樂意幫這個忙。

  「不用，我有空再聯繫一下盧叔叔。」

  林知星覺得，盧一宏那邊也不是完全沒有迴轉的餘地。

  這件事情，她想多靠自己一些。

  轎車在暴雨中行駛，很快回到家裡。

  進屋時，林知星還專門去次臥看了一眼。

  床墊幾天前就被拉走了。

  到現在居然還沒有送過來。

  「賀言琛，床墊大概什麼時候送回來……」

  林知星問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平板的男人。

  「大概……還有一段時間。」賀言琛將目光從屏幕移向女人，「很著急回次臥睡？」

  林知星慢悠悠走到男人身邊坐下來，「畢竟你年齡比較大，總睡在一起，對身體不好。」

  他們第一次發生關係到今天，正好一周的時間。

  這一段時間裡，兩個人做了大概四次。

  每一次都不止一次。

  賀言琛乾脆將手裡的平板電腦放下來，「剛在一起一周，已經開始嫌棄我了？」

  男人話音落下時，又往她身邊挪了挪。

  沙發寬大。

  林知星也被擠在角落。

  「我也沒說是對你身體不好，是對我身體不好。」林知星趕緊解釋，「還嚴重睡眠不足。」

  賀言琛認真建議，「你下次累的時候就跟我說，我不強迫你，我可以自己解決。」

  林知星看著男人墨色的眸子。

  倏地想起剛剛吃飯時看過的那個視頻。

  雖說視頻是從兩個人背面拍攝，有那麼短暫的時間裡，和拍到了賀言琛的側面。

  只是匆匆一眼，男人的情緒狀態和此刻全然不同。

  「賀言琛，吃飯的時候，賀明煜給我看了一個視頻。」林知星故意說，「柳小姐在晚宴上吻了你，是不是。」

  賀明煜眉頭微微蹙起，「你相信了？」

  「我不知道，反正視頻里你們兩個本來站在一起說話，說著說著，柳小姐突然就吻了你，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林知星說話時，語氣里全然沒有生氣的情緒。

  她無條件相信賀言琛不會背叛自己。

  賀言琛垂著眸子，似乎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時的事情，開口道：「應該是她找人拍的吧，怪不得我們說話時，她突然湊過來，我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男人解釋了當時的情況。

  至於當時他們的聊天內容，他根本沒法說。

  賀言琛曾經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軟肋。

  直到他和林知星在一起。

  起初可能只是長久以來的妄念。

  當他們的關係拉近。

  女人堅強，善良，樂觀，正直，許許多多的閃光點。

  讓他不自覺被她吸引。

  和十五年前一樣，只想把自己不堪的一面藏起來，藏得更好。

  最好……

  永遠都不被她發現。

  -

  當夜。

  賀言琛看見了自己。

  年少的自己。

  十幾歲的他長期受到各種精神類困擾，很長時間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整個人瘦到仿佛那層皮里沒有血肉，只剩下骨頭一般。

  少年跪在地上，胳膊，手臂，後背，滿身是傷。

  身上，手上沾染著一層層的鮮血。

  根本分不清是誰的。

  少年手裡拿著一把小刀，很小的那種，好像是個美工刀。

  在面前躺著的男人的胳膊上一道，一道劃著名。

  看不見躺著的是誰，只能看見那隻胳膊的皮膚是白色，體毛濃密。

  夢中，世界像是被按下靜音鍵。

  聽不見任何聲音。

  感受不到別人的痛苦。

  那個躺在地上的男人也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

  任由尖利的小刀在胳膊上劃出一道道的血口。

  賀言琛內心冒出前所未有的害怕。

  他想過去制止「自己」，腿卻仿佛有千斤重一般，動彈不得。

  他拼命掙扎。

  再回過神時，那把小刀突然就到了自己的手上，身前躺著的人已經血肉模糊。

  沒有任何生命體徵。

  「賀言琛。」

  賀言琛聽見有人在喊自己。

  回過頭時。

  看見柳念站在身邊。

  女人手裡拿著一個老式的錄像機，黑洞洞的鏡頭正對著他……

  「刪掉！」

  賀言琛意識到什麼，起身就去搶女人手裡的攝像機。

  女人就在離他很近的地方。

  他一伸手輕而易舉抓住女人握著攝像機的手。

  他想拿走攝像機，可那個機器像是固定在女人手上一樣。

  無論他怎麼努力，都無法拿走。

  「賀言琛。」

  「賀言琛，你醒醒……」

  「好疼，你醒醒……」

  賀言琛正在奮力搶奪攝像機時，女人的哀求聲一遍遍在耳邊響起。

  當他睜開眼時……

  面前是林知星的臉。

  自己的手正死死抓著林知星的手腕，另一隻手捏著她的手指。

  女人疼到滿臉痛苦，臉上掛滿淚珠。

  林知星已經下了床，看見男人睜眼的同時感受到手被鬆開。

  她毫不猶豫將手收回的同時，整個人往後退了一步。

  完全脫離男人的掌控範圍。

  她將手腕收到背後，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男人，小心翼翼詢問：「你醒了嗎？」

  「抱歉。」賀言琛坐起身來，將手伸過去，「你的手腕沒事吧？給我看看。」

  林知星垂眸看著男人伸過來的大掌。

  剛剛的一切還心有餘悸。

  她站在原地未動，只是問他：「你夢見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