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交心

  之後的幾天,宜修的小日子過得不錯。

  宜修有孕,胤禛也因佛經一事更記掛她,雖不留宿,可白日多半一整天泡在宜修院裡陪她。閒暇時,還會拿著四書五經對宜修肚子念書。

  原先,胤禛只是因胎動有所感。可偶然瞧見宜修躺在榻上給孩子念書、說話,聽說這樣能給孩子開慧並讓孩子早早熟悉親人的聲音,便從宜修手裡接過這項活計,常常拿著各種書籍讀給孩子聽,包括但不限於史書、典籍、樂譜等,力求讓孩子能全方位地發展。

  這番做派,更是引得甘淑儀妒火沖天,可三年的相處,她是知道宜修手段的,故只敢在自己的院子裡炸毛。

  加之,苗雨嫣的提點,與戶部侍郎甘家多次送來的禮物,如一大串的海南珍珠項鍊、裝滿數個匣子的翡翠鐲子與玉石戒指,宜修樂得抬手任由甘淑儀在她自己的院子裡「犬吠」。

  齊月賓是個心機深沉的,不過沒有得手的機會絕不會隨意出手。且她愛慕胤禛,自不會在胤禛貪戀小家溫暖之際掃興。武玲瓏、宋雲煙還忙著掃清以前的尾巴,又指著她過日子,最是安靜不過了。

  正巧是晌午,雖已入秋卻不見涼意,宜修與胤禛兩夫妻坐在榻上,邊上小丫鬟奉著茶。

  胤禛正讀著《弟子規》,「同是人,類不齊,流俗眾,仁者希……不親仁,無限害,小人進,百事壞……不力行,但學文,長浮華,成何人……但力行,不學文,任己見,昧理真。 讀書法 ,有三到,心眼口,信皆要。」

  待胤禛讀完,宜修笑道:「爺辛苦了,這孩子生下來一定像爺一般好學,爺還有的教呢!」

  弘暉確實是個愛學的,兩歲就會識字了,可惜上輩子因為自己連累了他。

  胤禛:「咱們的孩子,自然是好的。往後你教他認字彈琴,爺教他四書五經、為人處事。」

  「那君子六藝中的射、御、數呢?」宜修仿若不解,轉而似是想到了什麼,玩笑道,「倒是可以讓他大姨夫教他,瓜爾佳氏的男兒,最是勇猛不過了,爺您說呢?」

  姨父?瓜爾佳?

  胤禛並不知道柔則有婚約,只聽宜修提起她大姐姐會來陪產,卻未提及其他,疑惑道:「怎麼,小宜要請他姨父給孩子做武學師傅嗎?這是岳丈的意思?」

  宜修輕聲細語,像一陣春風吹拂而過,「阿瑪,哪知我的意思,只是我念著柔則姐姐將要來府,想讓您也見見姐姐的未婚夫瓜爾佳·永謙大人罷了!」

  瓜爾佳·永謙!

  這名字如一道驚雷撬開了胤禛塵封的記憶大門,隨即略帶激動說道:「是蘇皖瓜爾佳氏的永謙?開國五大功臣費英東第七子圖賴的孫子?你父親給你姐姐與他定了親?」

  瓜爾佳·圖賴(1600年-1646年),滿洲瓜爾佳氏,世居蘇完,初隸滿洲鑲黃旗,後改為正黃旗。順治元年(1644年),跟隨睿親王多爾袞率師入關,次年,敘功,超授三等公。

  其子輝塞順治四年(1647)六月襲,尚清太宗皇十女,後被多爾袞陷害奪爵。順治八年(1651)卒,順治九年(1652)事白,追復原爵後由其弟頗爾盆於順治九年(1652)襲,蘇皖瓜爾佳·永謙便是頗爾盆的嫡長子。

  宜修微微一笑,眼中閃爍著精明,「是啊,永謙的祖母與我嫡母都是宗室女,阿瑪與永謙阿瑪在戰場上相識,兩家交好,便定了這門親事。只我家就兩個女兒,我因選秀早早嫁了貝勒爺。嫡母捨不得姐姐,就多留了幾年,約摸著明年完婚吧!說不定,妾還能與爺去討杯喜酒喝呢?」

  見胤禛怔住,宜修繼續故作輕鬆地與胤禛聊起柔則。說姐姐如何出色,如何美麗,又如何良善,在家中多多照顧自己。最後,撒嬌似地讓胤禛待姐姐入府後要少來,讓自己想與姐姐多多相處。

  待胤禛鬆口後,又不經意提起「瓜爾佳·永謙大人與姐姐是天作之合,但妾也有爺疼愛,如此倒是讓我想起了'連襟'這個詞,或許以後咱們會與姐姐姐夫多多來往呢,爺您說是不是?」

  宜修的話語中隱含著深意,仿佛是在給胤禛暗示什麼,也淺顯地吐露著她對胤禛全心全意的支持與信任,宛若個為丈夫未來憂心的妻子,不遺餘力想要為丈夫爭取一切。

  胤禛是聰明人,自然能聽出宜修的言外之意,目光微微一凝,仿佛有所領悟,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那爺就聽小宜的,給這位連襟下帖子,多多來往可好啊?」

  「真的?爺真好,那將來咱們得孩子就有個底蘊深厚、背景不凡的武學師傅了!」宜修邊說邊用手輕輕托腮,故作嬌羞,惹得胤禛連連親昵,卻又礙於有孕,不得不淺嘗輒止。

  「好了,還有公務,爺先回前院了,你多多休息,爺等著你給爺生下長子!」

  胤禛的突然離去,宜修並不意外。胤禛的疑心病,她是知曉得。何況,皇家子弟,素來不喜後院女人談論朝中之事,哪怕是以姻親為藉口。

  但,那又如何呢?

  前世是太過在乎他,不願意讓他對自己起一點疑心,所以事事小心、事事恭順、事事在前,結果呢?瞧齊月賓就知道,胤禛總歸是本能地厭惡像自己、像齊月賓那般心機深沉、手段狠辣的女子。

  難道柔則沒有心機嗎?年世蘭就不狠辣嗎?

  當然有,可胤禛為什麼喜歡她們?不就是柔則演得好,純真、善良的扮相,讓胤禛能一眼看透;年世蘭對他愛的轟轟烈烈,被追捧著的人,怎麼會在乎其他?

  所以,宜修重生來一點一點地打破胤禛對自己原有的印象,撒嬌、扮痴、吐露愛意。

  甚至,犯忌諱似地涉及孝懿仁皇后與德妃的糾葛之中,進而插手前院,不就是要讓胤禛明白:自己不僅關心他的家事,更關心他的未來,自己的支持是無條件的。

  至於胤禛的猜忌與疑心,左不過自己有孕在身,現如今這點子猜疑,並不會影響兩人的關係。反正,猜疑是帝王的通心病,你就是什麼都不做,他也會起疑心的。

  既然目的已經達成,何必在乎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