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的話,讓胤禛恍然大悟。
是啊,這事兒成與不成有何關係呢?
最關鍵的是,化解他和永謙之間的心結,才對。畢竟,他可不想讓永謙因為自己納柔則之事而心存芥蒂。
替永謙向皇上請求迎娶六妹,不但能夠獲得滿洲八大姓氏之一的那拉家族的支持,還能贏得後宮妃嬪的好感,特別是還有女兒沒嫁的以及女兒嫁往蒙古的。
再者,就算被皇阿瑪訓斥,也未必是壞事。自己這段時間太順了,怕是礙了不少人的眼。被皇阿瑪罵一罵,能得永謙的支持、后妃的好感以及那拉氏的相助,並在皇阿瑪那裡樹立愛護妹妹的形象,何樂不為?
胤禛經過一番權衡利弊後終於下了決斷——一定要拼這一把,只要贏了這一把,以後的路就順暢了,同時對宜修充滿了感激之情,果然,妻子還是結髮的好,會全心全意為自己著想。
打定主意後,胤禛就回了前院,立馬就讓人拿來蒙古地圖。在書房待了兩天兩夜,除了宜修親自來陪他用膳,就一直圍著地圖打轉,研讀近十年來蒙古遞來大清的摺子,連大胖兒子都顧不上,權利啊……真令人沉迷。
第三天清晨,陽光明媚,微風拂面,這是一個難得的休沐之日。胤禛早早地起身,心情格外愉悅。他站在銅鏡前,任由宜修細心地為他整理著衣冠。
宜修為胤禛穿上一件華麗的蟒袍,袍袖上繡著精美的圖案,顯得威嚴而莊重。一切準備就緒後,胤禛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出房門,身後緊跟著一群恭敬的侍從。
走進皇宮大門,胤禛感受到一股莊嚴肅穆的氛圍撲面而來。他沿著寬敞的官道前行,兩旁站崗的侍衛們見到他,立刻恭恭敬敬地行禮。
胤禛向他們點頭示意,繼續朝著皇帝的御書房走去。他知道,這次進宮會面臨各種挑戰和考驗,但他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決心展現出自己的才華和能力,贏得皇阿瑪的賞識和信任。
望著胤禛遠去的身影,宜修讓李嬤嬤傳話回烏拉那拉府與宮裡的通貴人,就說事兒成了。
今日的御書房並不太平,因為康熙沒想到一向最能忍的老四,居然當著他的面拐著彎指責他不為人父!
「大膽,放肆,老四,你想幹什麼?居然指責朕的決定,你可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康熙看著一臉堅定的兒子,喘氣聲越來越粗,越來越激烈,「滿蒙聯姻,事關大清百年太平,你替永謙求娶小六,撫遠將軍府知道嗎?為人子,你可知你的行為是忤逆!」
胤禛:「兒子明白,永謙並不知道今日兒子所作所為,兒子這麼做,只因心中不平。皇阿瑪,您是天子啊,六妹妹更是天之驕女,如何能讓一個鰥夫娶她。更何況,皇阿瑪,因著滿蒙聯姻,純禧、榮憲、端靜幾個姐姐已經遠嫁,但所嫁之人何曾是鰥夫?都是蒙古未婚的好男兒,皇阿瑪,她們可以,為什麼六妹妹不可以嫁個良人呢?」
「咳咳咳!」康熙終究是被胤禛的話說的有些心虛,內心因著女兒遠嫁的悲傷也漸漸湧現,只得用咳嗽掩蓋尷尬。
胤禛:「皇阿瑪,您是天下之主,所行所為皆為天下,姐姐妹妹遠嫁,您何曾捨得。如今兒子做了阿瑪,也理解您的不易與魄力,若是可以,何曾想要揭您的傷疤!然而,今日兒子要是不來,眼睜睜看著六妹妹嫁給策棱,只怕是下半輩子都要良心不安,請皇阿瑪明鑑!」
見康熙臉色稍有鬆動,胤禛繼續說道:「策棱是喀爾喀部台吉,論英勇,整個蒙古乃至大清都難出其右,論遠近,策棱自幼就隨祖母歸順京城,還曾入宮同我們一起教養,論利弊,策棱與六妹妹聯姻,事關漠北蒙古各部落歸附大清。皇阿瑪,您選策棱做六妹妹夫婿,既是滿蒙交好又是平定蒙古的最佳選擇,策棱本人除了成過婚,還有兩個兒子以外,再無半分可以指摘之處。」
果然,康熙一聽,內心多了幾分觸動,也不計較之前胤禛話里的冒犯,反而饒有興趣的看著老四,想聽聽他怎麼說動自己改主意。
胤禛見狀內心一定,只要皇阿瑪肯給自己說話的機會,之後就好辦了。
「皇阿瑪,您的謀略,無人能及,就是兒子,也是細細思索幾日才得了幾分深意。」
康熙這下更是高興,嘴角咧開的弧度越來越大,還是接著喝茶才壓了下去,示意繼續說。內心:嘖,朕的眼光,那是你能明白的,但能懂幾分也算聰慧;你個逆子知道還來替永謙求娶,犯忌諱了不知道嗎。
「皇阿瑪,兒臣斗膽一言,蒙古親王再好,終歸是不如咱們自家人。永謙是瓜爾佳氏與覺羅氏的好兒郎,從小也在您跟前長大,他的本事您是知道的,為人如何您心中也有數,別的不說,就說與烏拉那拉家的婚事……呃……您不就是因為他人好,貴女里一般人配不上,所以現在還沒下旨賜婚嗎?」
有這事兒?好像有,當初朕是說過要給他指個貴女來著,後來不是被烏雅氏她們給氣著了,就給忘了……不過永謙,確實人不錯,但滿蒙聯姻是舊例,策棱人也好,比起永謙嘛……確實差了一點點,不過僅憑這個就想讓朕改主意,那蒙古叛亂怎麼辦!
「自我大清開朝以來,敢問皇阿瑪,蒙古什麼時候真正消停過,天災人禍上書求朝廷撥款是一個比一個積極,真到了要平叛的時候,哪一次不是咱們大清八旗的男兒沖在最前面呢?無論是三藩叛亂,還是布爾尼之變,不都是大清八旗男兒用鮮血平定的嗎?
策棱忠心大清與否,不會因著公主下嫁有變化,但公主下嫁大清武將,特別是撫遠將軍府的世子,卻能贏得武將對大清朝的更多忠心。
自古,就有寧與家奴不與外人的話,皇阿瑪,既然六妹妹為了滿蒙和睦遲早要嫁人,嫁給策棱與嫁給永謙相比,明顯永謙更能得八旗旗主們的支持,不是嗎?何況,策棱還是鰥夫,皇瑪麽那裡,您真的能過得去?」
康熙聽著聽著,忍不住點頭,原以為胤禛會抓著策棱成過婚不放,沒想到居然能夠從蒙古叛亂、八旗、武將等入手,將小六嫁給策棱與永謙進行利弊權衡,確實,之前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呢?至於太后,他……還沒想好怎麼說,要不也不會讓人從御前傳話出去,卻始終沒親自下旨。
難得這個兒子能說出如此精闢的話,康熙也是欣慰,做了阿瑪就不一樣,老四是真的長大了。但……這還不夠。「老四,你可知這番話傳出去,你會落得個什麼下場?」
胤禛恭敬回道:「知道,破壞滿蒙聯姻舊例,蒙古那邊對兒子估計是永遠笑不出來了,可能皇瑪麽也會因為兒子言語中對蒙古的不喜而厭惡兒子吧!」
「就為了個和自己不親近的妹妹,不後悔?」
「皇阿瑪,說全是為了六妹妹也不對,兒子也是為了烏拉那拉氏與永謙。至於後悔,大丈夫落子無悔!」
「好,不愧是朕的兒子,那你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幹什麼嗎?」
對於胤禛的坦誠與坦蕩,康熙很滿意,不瞞著自己的小心思,能坦然說出自己的想法,不錯,不錯,只是……後果也必須要承擔!
在胤禛不解的目光中,康熙立馬就抄起身邊的摺子、茶杯,接連砸向跪地的胤禛,突然間大發雷霆的模樣,嚇的所有人瑟瑟發抖,立馬跪下請罪。
「啊?皇阿瑪息怒啊,皇阿瑪……嘶……」
胤禛起初並未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以為只是暫時遭受冷落,豈料竟突遭茶水砸頭。所幸水溫不燙,他旋即明白皇阿瑪的意圖,故作惶恐之態,向皇上請罪。
見胤禛已然明悟,康熙便索性將戲演完,怒斥道:「混帳東西,竟敢質疑朕的決定……滾……給朕滾……」
胤禛狼狽不堪地從御書房走出來,他的頭上沾滿了茶水,額頭也腫得老高。站在門外等待的大臣們看到這一幕,都被嚇得不輕。沒過多久,"四貝勒頂撞皇上遭訓斥" 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遍整個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