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由是黃巾反賊許磊的得力手下,目前是天雲關戰俘營里的一名黃巾戰俘。
在此之前,陳由曾擁有一個雖然談不上幸福美滿,但還算穩定的家庭。
他和他的妻子孕育了兩女一兒。
然而,在一場幾十年不遇的大旱下,地里顆粒無收,走投無路的陳由為了保住自己兒子的性命,無奈只能將兩女賣給大戶人家當丫鬟。
但賣女的錢並沒有給家裡帶來點起色,反而情況急轉直下。
朝廷稅賦不減,更是對百姓極盡盤剝。
最終,陳由的兒子還是死在了饑荒和朝廷的苛捐雜稅壓迫下。
之後不久,陳由的妻子為了不拖累他,趁他睡覺的時候將自己當做菜人,賣到了人市上。
等他發現不對勁,前往人市尋找妻子的時候,他的妻子已經成為了案板上待售的一塊塊大肉。
抱著妻子的頭骨,陳由流幹了最後一滴眼淚,發誓要為讓這個世道付出代價。
一無所有的陳由隨手奪了一根鐵棍,將正在剁肉的售賣的屠夫一棒子敲死。
又在別人的指引下,將肉市的幕後老闆一棒棒敲成肉泥,煮熟了親手餵給他的老母妻兒吃。
犯下如此彌天大罪的陳由,立即被官府發海捕文書通緝。
在被官府捕快追的快走投無路的情況之下,陳由曾經尋求短見,可就在最後關頭,黃巾軍來了。
彼時的黃巾軍處於草創階段,救助人民,又大力宣傳『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抱著「今尋短見死,舉大計亦死,死國可乎?」的心態,陳由毅然選擇加入黃巾軍的起義當中。
之後,作戰勇猛的陳由跟隨黃巾軍殺進了縣衙,將那些魚肉鄉里、橫徵暴斂的貪官污吏一個個吊在衙門的正門,仿佛一條條白色的臘肉。
之後他跟隨黃巾軍來到了朔州,在永寧縣外的小鎮戰場上被林北玄給打敗俘虜了。
平心而論,陳由其實並不在意自己的結局。
在他選擇加入黃巾軍的那一刻起,他就曾幻想過自己會有那麼一天。
只不過,他至今都想不明白一個問題。
為什麼讓自己和家人吃頓飽飯有那麼難嗎?
反而朝廷士兵想吃飽卻輕而易舉。
說真的,陳由在戰場上看過永寧縣這裡的老卒。
他們個個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滿面紅光,肌肉和脂肪成塊成塊的堆積在身上,打起仗來悍不畏死。
當時陳由就覺得,如果有人能夠讓自己頓頓吃飽,以至於身上都長肥肉了,他肯定也能悍不畏死。
可惜,為了防止他們在戰俘營里作亂,官兵每天只給他們每人兩碗稀粥。
每天喝這點稀粥,肯定是餓不死的。
但也只能勉強吊著他們的命而已。
至於說搞事情的力氣?
不好意思,沒有!
日子一天天過去,陳由就這麼在戰俘營里過著行屍走肉般的生活。
然而到了今天,就在陳由和曾經的同袍們領完粥以後,他們突然聽到了一名朝廷軍官的命令。
他讓他們前往校場集中。
官兵們是要把自己處決了嗎?
陳由因為營養不良而思維遲滯的大腦想不出別的理由。
當陳由和其他戰俘到達校場以後,官兵們只是讓他們排好隊伍,安靜別鬧,然後就這麼放任他們交頭接耳。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穿著亮堂鎧甲的將軍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那是之前左溫良身邊的那位將軍,叫什麼來著,林北玄!
陳由聽到林北玄對他們說道。
「你們這些黃巾反賊聽好了!我知道你們以前也是被逼無奈才造反的,現在,我給你們一個機會。」
「如果你們願意,可以來我手下當兵。雖然你們的待遇肯定比不上我的正常士兵,但起碼也能頓頓吃飽。」
「怎麼樣?想吃這口飯的就從隊伍里站出來。」
「……」
校場一片安靜,無人應答。
一股詭異的沉默在黃巾戰俘之間瀰漫。
沒有人從隊列里出來。
朝廷官員在玩什麼把戲!
這是陳由此刻唯一的想法。
他不明白,林北玄是多想不開,才會想從他們這裡徵兵。
許久,一個聲音說道。
「殺了我吧!」
說話的人正是馬大江,陳由的老鄉。
原本和自己一樣只是一個農村種地的他,此刻卻像一個爛到極點的罪犯一樣,用一種戲謔的語氣說道。
「如果你不殺了我,早晚有一天,我會摘了你的腦袋,然後擺在你老娘面前,在你的人頭前和她做愛做的事情。」
「對了,你喜歡什麼姿勢?現在說的話,我到時候可以考慮滿足你。」
馬大江的話,引起了在場戰俘的哄堂大笑。
他們並不在意這會不會惹惱官兵們,招致殺身之禍。
因為他們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看淡了。
死亡,對他們也許是一種解脫。
不出在場所有戰俘的預料,林北玄憤怒了。
他的臉上露出了氣急敗壞的表情。
但是,當他開口時,他說的話卻超出了戰俘們的想像。
「啊啊啊!!」
林北玄對著馬大江怒道:
「你是成心嘲諷我還沒娶媳婦的對吧?你絕對是故意的吧?」
「徐瘋子,把這人給我抓出來剁了!」
呃!
但在陳由看來,這個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沒聽懂人家說什麼。
當然。陳由對此並沒有什麼怨言。
畢竟他清楚,如果自己現在站在林北玄這個位置上,聽到黃巾戰俘們的辱罵,他會下手更快的將他們殺死。
馬大江也是知道這點,所以才用挑釁林北玄的方式,早早結束自己的生命而已。
在一連鎮壓好幾個刺頭,卻發現黃巾戰俘還在笑以後,林北玄也無奈了。
他突然說道:「我算是明白了,你們這些反賊根本不怕死。」
「你們的人生本就是在受罪,讓你們從戰俘營離開,去當兵,不過是從一個地方受罪換到另一個地方受罪而已。」
「何況,如果你們加入進來,還需要和曾經的同袍刀劍相向,想來你們也不願意這麼做吧?」
聽到林北玄的話,又有刺頭戲謔地說道:
「嘿!你這官兵還有點自知之明的!那還廢話這麼多幹什麼?直接給爺來一刀,爺爺要是皺一下眉頭,就是你孫子!」
然而這一次,林北玄並沒有理會他們,而是對一旁的徐瘋子揮手下達了一個命令。
徐瘋子瞭然,轉身離開。
徐瘋子這是要去叫劊子手將他們都殺了嗎?
陳由想。
對於死亡,他並沒有太過在意。
左右就是一刀的事情。
在這個讓人不如畜生的世道里,這也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情。
然而很快,戰俘們就呆住了。
只見在徐瘋子的帶領下,數十名將士從校場外推來了十多口大鍋。
一些離得近的戰俘甚至能夠看到鍋里翻騰著熱氣的湯,面,以及一些不知名的粉紅色肉塊。
沖天的香氣撲面而來,讓所有戰俘都沉默了。
畢竟,沒有人會在肚子咕咕叫的時候嘲諷別人——這樣的嘲諷不會引起別人的怒火,反而會顯得自己很可悲。
戰俘們,餓了。
「媽的!這些官兵太狠了,竟然在我們面前擺出這麼好吃的東西!」
有黃巾反賊無比悲憤地說道。
不要拿吃的誘惑我,不然我真的會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