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微瀾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時，兩條腿有些發軟，趔趄了下，宋宴沉抬手一把扶住了她。
「笑笑，別太擔心，醫生也說了，可能是暫時的。」
慕微瀾深吸了口氣，說：「我不害怕寒錚看不見，我只是怕，他承受不了。」
宋宴沉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像傅寒錚這樣驕傲的人，怎麼能允許自己是個瞎子。
「別把傅寒錚想的那麼脆弱，在生意場上能站穩腳跟的人，不至於那麼狹隘。」
慕微瀾點點頭，「看樣子，是瞞不下去的，不過待會兒等醫生過去給他檢查，我們就說是暫時失明好不好？我不想讓他心裏面有太多的負擔。」
「好。」
……
慕微瀾從外面回來，見傅寒錚穿著病號服靠在病床上，因為一連躺了好多天，血色不怎麼好，再加上沒進食，整個人看上去有些虛弱。
他的下巴上，冒出了很多短短的青渣，可即使是這樣，也不影響他的清雋和英俊。
慕微瀾調整好心情，走過去，柔聲說：「醫生等會兒就過來了。」
傅寒錚淡淡的「嗯」了一聲。
慕微瀾本以為他要問，怎麼還不開燈，亦或是他的視線怎麼一片漆黑，可他沒有問。
「那個，寒錚，你最近可能要吃點苦頭，醫生說你的眼睛可能是因為被濃煙傷到了，所以會有短暫的失明現象。但是醫生說了，不會一直看不見的，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慕微瀾也不知道這麼說，能不能瞞過一向聰明睿智的傅寒錚。
她只能儘量把口氣放的平淡些，再平淡些，不想讓他聽出她聲音里的不安。
可傅寒錚什麼也沒問，只淺笑了下，說：「好，知道了。」
這個反應，未免也太平靜了些。
等醫生來檢查後，一切沒什麼大礙了，只說眼睛需要多些時間休養，便離開了病房。
慕微瀾坐在他身邊問：「寒錚，你想吃什麼？我讓徐助理買過來，你好多天沒吃東西了。」
「喝點粥吧，我不是太有胃口。」
「好。」
慕微瀾給徐坤打了個電話，讓他去買點清粥和小菜過來。
沒一會兒，徐坤就把粥送來了。
慕微瀾用勺子舀著清粥，吹了吹，才遞到傅寒錚嘴邊。
「張嘴。」
傅寒錚言聽計從的，吃了口粥後，說：「像照顧小糖豆那樣照顧我，會不會有一天覺得煩？」
「當然不會，再說你只是現在眼睛不方便而已，我好手好腳的時候，你也這麼照顧過我呀。」
傅寒錚摸索著，想去握住她的手，慕微瀾見狀，急忙將手伸過來，讓他握住。
「你呢，你的傷勢怎麼樣，一直留在這裡照顧我，你肚子裡還懷著孩子，受得住嗎？」
「我沒關係，醫生說了，孩子很好，當時爆炸的時候，你完全把我護住了，所以我沒受什麼傷。不過，就是臉上的傷還沒拆紗布，一直上著藥呢。」
慕微瀾意識到他想伸手摸摸她的傷口，便握著他的大手貼到了右臉厚厚的紗布上。
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問：「還疼嗎？」
慕微瀾搖搖頭，「不疼了，可能是快結疤了，還有點癢呢，總是想抓。」
「忍一忍，否則會留下疤痕。」
「嗯。我再餵你喝點粥吧，你都沒吃一兩口呢。」
傅寒錚很順從，「好。」
將那碗粥喝完後，慕微瀾扶著他躺下，傅寒錚拍了拍身邊的床位，說：「上來陪我睡會兒。」
「不好吧，要是被護士看見……」慕微瀾臉有點熱。
傅寒錚卻是滿不在意：「合法的，睡一張床怎麼了。」
「……」
慕微瀾脫了外套和鞋子，躡手躡腳的爬上去，被傅寒錚緊緊抱住。
男人的下巴，在她額頭上蹭了蹭，「睡吧。」
傅寒錚閉上眼睡覺，可慕微瀾腦子裡想著醫生的話，卻是有點失眠了。
不過轉而一想，即使他真的再也看不見了，也沒什麼的，頂多就是出行什麼的麻煩一些，但她會牽著他做他的拐杖的，沒什麼的。
沒什麼的。
即使是這樣想著，慕微瀾卻還是濕了眼圈。
傅寒錚是因為保護她，所以才會失明，她怎麼能不自責呢，她心裡滿滿的都是愧疚和難過。
那麼完美的傅寒錚，怎麼可以眼睛看不見。
眼淚，流進了傅寒錚脖子裡，傅寒錚微微皺了下眉頭，睜開眼睛，大手輕輕推開她，探到她濕潤的小臉。
「好好的怎麼哭了？」
慕微瀾吸了吸鼻子，說：「孕婦情緒不穩定，說哭就哭，醫生說這是正常的。」
「孕婦經常哭容易抑鬱，對孩子不好。」
「我就是想哭。你不用管我，我一會兒就好了。」
慕微瀾翻了個身，背對著他，纖細的背脊嵌在他胸膛里，傅寒錚從後抱住她，低頭吻了吻她的太陽穴，啞聲道：「我失明的事情跟你無關，別哭了。」
「……」
慕微瀾愣住了。
他已經知道了？！
她紅著眼圈，慢慢的轉過來，面對著他：「你、你都知道了？」
「我又不是傻子，我自己的眼睛看不看得見，難道我感覺不到嗎？」
「醫生說了，也許是短暫的，只要我們積極治療，肯定沒問題的。也許只是被重物砸到壓迫到了視覺神經，等你身體好了，沒準就能看見了。」
傅寒錚伸手幫她擦了擦眼淚，「別哭了，我瞎了沒關係，不是還有你牽著我嗎？」
「嗯。」慕微瀾悶聲悶氣的應了一聲，抓住了他的大手緊緊握著。
「其實你現在失明一段日子也挺好的，剛好我最近很醜，你也看不見。」
傅寒錚輕笑了一聲，「你丑我瞎，絕配啊。」
「我跟你說正經的呢，都這時候了，你怎麼還有心情開玩笑。」
兩人打打鬧鬧了一會兒，氣氛輕鬆多了，沒一會兒，就抱在一起睡著了。
……
第二天一早，傅寒錚醒來時，慕微瀾還在睡。
他輕手輕腳的下了床後，摸出了病房。
一路上，撞了好幾個人。
直到撞上一個中年婦女，中年婦女手裡提著的橘子被撞散了一地，開始破口大罵起來。
「我說你這人！走路不帶眼睛的啊！」
中年婦女有些胖，力氣很大，抬手就猛地推了一把傅寒錚，傅寒錚被推的往後退了好大一步。
「我的橘子都滾到地上去了！」
傅寒錚站在那兒，一手扶著牆，眉心擰的很深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