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馨兒趕緊收起手機，快步走了進去，一旁的奔奔正乖巧的坐在沙發上。
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依賴似的凝視著他。
她心臟一緊，和兒子分開幾分鐘都捨不得，忙問醫生，「沈醫生，我兒子他……怎麼樣了？」
沈醫生並沒有馬上給出結論，而是拿起一旁的音樂播放器。
他放了一段舒緩的音樂，是海浪拍打著海面，伴隨著海鷗掠過的點點鳴叫……
動聽悅耳，令人心曠神怡。
顧馨兒茫然的看向醫生，就聽到醫生問，「你覺得這音樂怎麼樣？」
「很好聽。」顧馨兒如實回答，「讓人不自覺想放鬆，但這和我兒子有什麼關係？」
「我給小朋友放出這段音樂的時候，他並沒有覺得放鬆，反而表現出異常的煩躁，似乎很厭惡這聲音，覺得很嘈雜。」
顧馨兒心頭一驚，完了，她最擔心的事終於要發生了麼？
她不自覺的摟緊了懷裡的小小人兒。
沈醫生又拿出一張被畫的亂七八糟的紙攤開，「我問小朋友有什麼喜歡的東西，可以畫在這張紙上，可他接過彩筆，在上面留下這樣的痕跡……」
那張紙被畫的橫七豎八，大多能看到就是一條條交織的線，毫無章法。
某些地方，筆尖甚至戳破了紙張，好像是要毀滅……
顧馨兒緩了好幾秒才開口，眼底閃過一絲恐慌，但很快又被堅毅代替，「沈醫生，你直說吧，我兒子到底有什麼問題，我……有心理準備。」
「他聽到音樂就感覺煩躁，說明他心裡藏著事，可我怎麼跟他溝通，他都不回我，代表他不願傾訴，或者說除了特殊人群比如說溫太太你之外，他整個世界是封閉的，如果長期下去，恐怕他會變成自閉症。」
顧馨兒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自閉症……
說得好聽的，就是不喜社交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說得難聽點，可能會演變成低能兒……
可他還不到四歲。
「醫生，有什麼辦法可以治療麼？」顧馨兒緊張的問，眼眶微微泛紅。
他的奔奔並沒有錯，不該讓他來承受這些痛苦。
沈醫生說了一堆醫學上的術語，顧馨兒聽得很繞，最後又聽他說，「你也不要太著急了，小朋友年紀還小，一切都不是定局，最重要的是你需要給他製造一個讓他覺得舒適安全的環境，讓他能敞開心扉，接著再逐步擴大交際圈，多和陌生人溝通……」
顧馨兒很不解，「可我們給他的環境，一直都很安全舒適……」
「這不可能。」沈醫生徑直打斷了，「按照你的說法，小朋友不是天生的自閉，那就只能是生活中的影響導致的，可從他喊媽媽來說，這很矛盾。」
顧馨兒胸/口跟壓著一塊巨石似的，沉默下來。
望著奔奔那不諳世事的小臉蛋，她心裡起疑，難道是家裡讓他覺得不安全？
可她和溫予易那麼寵他，劉阿姨更把他當成了親孫子……
「需要住院治療麼？」
「不需要。」沈醫生一本正經的，「他太小了，住在醫院裡長期接觸同樣心裡不太健康的孩子，會讓他更壓抑，最好還是帶他多去外面走走，剛才我把玩具給他，他無動於衷，兩次都一樣，說明他看什麼東西都一樣的，沒準是一片漆黑，你需要多陪著他，找出刺/激他的那個興趣點……」
「我知道了。」
「目前也不建議他吃藥，但最好定期來做一些心理疏導。」
顧馨兒也不想浪費時間，立刻就提出要去報名，「謝謝沈醫生了。」
「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就在此時，顧馨兒要帶著奔奔去報名心理輔導，樓下汽車轟鳴聲響，緊接著便是一沓沉穩的腳步聲，咯噔咯噔的非常有節奏……
顧馨兒有一種心靈感應般，直覺那是溫予易來了。
果真，下一秒，診所大門被推開……
高大的男人逆著光快步走了進來。
長腿幾邁，就停在了母子倆面前，彎腰將奔奔抱了起來。
奔奔繃著的小臉微微舒展開。
溫予易摸摸他的小腦袋，又扯扯他的衣擺，幾個小動作就拉近了和兒子的距離，隨即冰冷的目光落向沈醫生，「就是你說我兒子有病？」
沈醫生被男人強大的氣場籠罩，心頭一慌。
但醫生的本能讓他點了點頭，「溫先生，從你兒子目前的表現來看，初步診斷是輕微心理障礙，如果不控制可能會變成自閉……」
「荒唐！我兒子好好的，就算你得了自閉症，他都不會有事。」溫予易冷著臉，語氣里充滿了不容置喙的嚴肅。
沈醫生訕訕的看向顧馨兒，一臉無奈。
顧馨兒見狀也扯了扯溫予易的衣擺，「你幹什麼呢？別dao亂。」
「老婆，難道你也覺得我們兒子有病？」
「我……」顧馨兒當然不希望兒子生病，可事實告訴他，就是如此！
沈醫生此時又提議道，「那這樣吧，既然溫先生有異議，我們做個小實驗吧？」
顧馨兒反問，「什麼實驗？」
「我們這邊也有幾個患了其他病症的小朋友，但不是自閉，不如讓奔奔和他們一塊玩，如果沒有自閉，他們應該很快會玩到一起……」
顧馨兒緘默，咬著下唇，其實她很清楚，奔奔就是不喜歡跟陌生人一塊玩。
這個實驗幾乎是沒有懸念的。
但對上溫予易那篤定的雙眸時，她還是想豪賭一把。
她從溫予易懷裡接過奔奔，烏黑的雙眸凝視著小傢伙，「奔奔，你看那邊的小朋友們年齡和你差不多，你們要不要一塊去玩？」
奔奔皺了皺小眉頭，看看顧馨兒，又看看溫予易，最後目光落向那一群小朋友身上，搖了搖頭。
顧馨兒再接再厲，「人是群居動物，如果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心理可能會生病的，生病了就會很難受……」
「我沒有生病。」奔奔忽然開口道，菲薄的小唇瓣一張一合的。
顧馨兒：「……你說什麼？」
「我說，我沒有生病。」奔奔又固執地重複了一遍，然後小手抓起了顧馨兒的手指，無意識地撥弄著她的指甲。
顧馨兒反扣著兒子的小手，「不能玩指甲，好麼？」
奔奔抿抿嘴。
他不是想玩指甲。
他也不想和這些幼稚的孩子們在一起……
他討厭醫院，討厭診所，討厭消毒水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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